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路,有的路通向繁华,有的路通向荒野,有的路通向故乡,有的路通向远方。有的路平平无奇,却一直铺在心间,以平凡的模样熠熠生光。我心中的这条路是工地的路。
刚上班的时候,我还在家乡哈尔滨。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工地,也是第一次住在项目部,对一切都感到新鲜。从宿舍到工地,有一条长长的石子路,路为临时铺就,朴素中透着简陋,却是我们每天的必经之路。路面凹凸不平,走在上面会发出“沙沙”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那种鞋底和石头摩擦发出的细微的声响是多么悦耳,仿佛是奶奶哼唱的一支童谣,哼唱在那个荒凉的地方。
每天清晨,我和工友们就踏上小路前往工地。工作日里总是急匆匆的,甚至是争分夺秒了,步子跨得大而飞快,仿佛石子路烫脚一样。休息日里脚步就慢了,悠悠然,这就有了闲情去观察小路两边的风景。
小路的一边是宿舍楼,一边是空旷的荒地。荒地上耸立着机器及其他设备,在设备周围野草疯长,野花尽情开放。随着小路蜿蜒而去的尽是野草和野花。野草是不知名的,却也能认得几株“老熟人”,已经长老了的婆婆丁、荠荠菜,一丛连着一丛的曲麻菜。记得这些野菜是因为母亲在春天常拎着小竹篮到荒郊野地去挖野菜。野菜是春天慷慨的馈赠,只要一点春雨,它们就能长出一丛、一片,甚至长满荒野。不消一会儿,母亲就能满载而归。挖回来的野菜包包子、拌凉菜或是炒了吃都别有一番滋味。
我小的时候吃了数不清的野菜,也跟着母亲去挖野菜。母亲一边高兴地拎起一株水灵灵、翠绿翠绿的野菜,一边告诉我它们的名字,“这白根绿叶,叶子像箭头的是婆婆丁,开花的时候就是蒲公英;这贴着地像撑开的伞一样,叶子长得像羽毛的是荠荠菜……”母亲为我介绍了许多野菜,但深刻在我心里的也只有这几种了。野花我也认识几个,开着黄花的蒲公英和还阳参,紫红的蓼花,洁白的鬼针,紫莹莹的马兰,等等。在故乡的路边,这些野花是常客,春天冒芽,也春天开花,花期长,能从春天一直开到夏末。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故乡小路上最美的点缀。野花的生命力是极顽强的,即使无人问津也能开得鲜艳,开得繁茂,开出一片锦缎一样的灿烂。
工地旁的野花也是这样。尽管每日在尘埃间,在机器轰鸣里,却还是生机勃勃的,长着翠绿的叶,开着清新的花朵。两年后的今天,我的脚下走着一样的小路。小路还是从宿舍延伸到工地,一样的石子路,一样的蜿蜒。每天清晨,我和工友们从宿舍出发,工作日步履匆匆,休息时慢悠悠地走,去看路两边的风景,去看巨大的机械骄傲地矗立在野地上,任凭雨打风吹,一如山般坚毅。
路两边也生长着野草和野花,绿油油的底色上托举一朵朵娇艳的小花,只不过我能认识的少之又少了。但走在这样一条相似的路上,我总恍惚,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两年前的工地,一切还是最初的模样:叶长着,花开着,微风轻轻拂过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