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别吸气!天塌下来有长人顶。”钱仲璿说,“请吧,上头在等”
“怎么?今天晚上就要找我?”
“怎么不要找?”钱仲璿学着李煦的口气说,“‘该花的一定要花,花得起的,尽管去花!’”
“哼!”刘伯炎冷笑,“该花的,只怕也未见得花得起!”
“刘师爷,”钱仲璿正色说道,“我劝你老,犯不着说这话!”
刘伯炎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听得他这话,不免微有反感,正在想跟他辦一辦时,钱仲璿满脸诡秘地走了近来,便先闭口,要听他说些什么。
“刘师爷,人不为己,男盗女娼!你老也得看看风色。从出了夏天那件事,都说这家人家要完了!照我看,不但要完,还怕有大祸,你老一家八口,三位小少爷还都不上十岁,也要趁早为自己打算打算。”
刘伯炎一惊,“怎么会有大祸?”他问,“会有什么大祸?”
“你老倒想想看,”钱仲璿将声音压得更低,“出那么一件丑事,把个九十三岁的老娘,活活气死,皇上饶得了他吗?”
“皇上不见得会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不会有人写折子密奏吗?”
“啊!”刘伯炎恍然大悟,失声说道,“这麻烦可大了!”
“是啊!”钱仲璿紧接着他的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师爷,你犯不着垫在里头,应该自己留个退步。反正是不了之局,你劝也没用。说不得只好先顾自己,是最聪明的。”
“等我想想。”
“此刻不必想了,请吧!你老只记住,上头怎么交代,你怎么答应。明天等我来替你老好好想条路子,包你妥当。”
刘伯炎点点头,抱着账本来到上房。李煦正赶着成服以前在剃头。有不相干的人在,不便商量,只说了些慰唁的话,静静等到他剃完了头,才谈正事。
“这场白事,不能不办得体面些,不然会有人批评。唉!屋漏偏逢连夜雨,伯炎兄,你得好好替我张罗一番。”
“老太太的大事,当然不能马虎。”刘伯炎皱着眉头说,“不过,能张罗的地方,几乎都开过口了。”
“如今情形不同,停尸在堂,莫非大家都不讲一点交情?”
“有交情的人都在扬州,来去也得几天工夫。”
刘伯炎指的是扬州盐商,而李煦指的是本地跟织造衙门有往来的商人,两下话不合拢,就有点谈不去了。
“这先不去说它了!”李煦问道,“可有哪一笔现成的银子,能先挪一挪?”
刘伯炎想了一下答说:“有是有一笔,不过还没有收来。”
“是哪一笔?”
“内务府的参款。”
“对了!”发现有款子先可挪用,李煦愁怀稍宽,急急问道,“有一万五千两银子吧?”
刘伯炎看了账回答,“内务府库存六种人参,总共两万多斤,分交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价卖。苏州织造分到七百三十八斤,应售到一万七千二百余两银子。收过三千两,还有一万四千二百余两银子可收。”
“先收这笔款子来用。”李煦拱拱手说,“伯炎兄,务必请你费心!此外,请你再看看,溧阳的那四百亩田,是不是素性找价,卖断了它?”
“这怕有点难。上次找过一次价了,如今就肯再找,数目也有限。”
“再说吧!”李煦挥手说,“如今顶要紧的一件事,务必先把那笔参款催了来!”
等刘伯炎一走,李煦将四姨娘找了来说:“两件大事,一件是钱,一件是人。总算有一件事有着落了。还有一件,索性也办妥了它。你陪我去看看姑太太吧!”
“姑太太也要歇一歇,四更天了,转眼天亮,就有人来,她这么大年纪,睡不到一个时辰。何必?”四姨娘又说,“等把老太太料理好了,我还有件事,非得今天夜里把它办好不可。”
“什么事?”
“咦!你忘了吗?”四姨娘低声说道,“老大太的那两个柜子,要趁今天晚上料理,白天不方便。
“啊!”李煦心头又是一喜,“真是!我倒差点忘了。”他略停一下又说,“这得找人帮着你才好。”
“你不用管。我都安排好了。”
正说到这里,只听外面在报,“震二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