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奔跑，急诊室的灯光冰冷而刺眼。
母亲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输液管里一滴一滴地淌着药水。
哥哥在病房外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依然能听见他不耐烦地说：“我这边实在走不开，你先照顾着吧。”
我知道，他又在找借口。自从母亲和继父离婚，为了他的婚事和我爸复婚后，哥哥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对母亲的态度，从最初的疏离到现在的冷漠，仿佛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妈，我们回家吧。”我握着母亲枯瘦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体温。她虚弱地点点头，眼角有泪水悄悄滑落。
2.
回想起十年前，母亲为了哥哥能娶到心仪的媳妇，毅然决然地和相处了十五年的继父离了婚。
继父待我们不错，但他的存在确实让哥哥在相亲时频频受挫。那些相亲对象的家长，总是对“重组家庭”这个标签有着说不出的抵触。
母亲和我爸的复婚，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牺牲。我爸这些年一直单身，听说母亲要回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我知道，这不是出于爱情，而是 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救赎过去的过错 。
哥哥顺利结婚了，但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嫂子是个极度重视“原生家庭”的人， 她总觉得一个曾经离过婚的婆婆，会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于是，母亲被他们夫妻刻意地边缘化，连看孙子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3.
我爸的改变是最让人心寒的。他表面上接纳了母亲，实际上却处处刁难。或许在他心里，这个主动回来的前妻，就该承受这些冷眼和嘲讽，作为她当年离开的代价。
“你知道吗？你爸说我就是活该。”某个深夜，母亲哭着告诉我，“他说我年轻时抛下你们母子，现在老了没人要，才想起回来。可我当时也是被逼无奈啊......”
我多想告诉母亲，她不需要这样委屈求全。
可是看着她日渐佝偻的背影，我明白她早已没有了重新选择的勇气。生活给了她太多的枷锁，让她只能在各种身份之间疲惫地周旋——女人、母亲、前妻、现任妻子，每一个角色都像一道枷锁，紧紧地束缚着她的灵魂。
4.
这次住院，是母亲积劳成疾的爆发。我爸借口要照顾他年迈的母亲，连医院都没来。哥哥来看了一次，却因为要陪嫂子参加同学聚会而匆匆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
“小蓉，妈对不起你......”母亲虚弱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为你哥哥操心，却忽略了你。”
“妈，别这么说。”我强忍着泪水，“你跟我回家住吧，我租的房子虽然小，但胜在清净。”
母亲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这一刻，我看到她眼中的释然，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也许她终于明白，与其在一段失衡的婚姻中苦苦支撑，不如学会为自己而活。
5.
现在，母亲在我这里住了三个月了。我们住在一个安静的小区，阳台上种满了她喜欢的花草。每天早上，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晨练，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照亮整个世界。
母亲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她开始学习使用智能手机，在抖音上追剧，偶尔还会给我录制一些搞笑的小视频。她不再是那个为了别人而活的可怜人，而是重新找回了生活的乐趣和尊严。
哥哥和我爸偶尔会打电话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悔意。但我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完全愈合。母亲也不再期待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她说：“ 能看清一些事情，虽然痛，但也是一种解脱。 ”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起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那时的她，眼神明亮，笑容灿烂，浑身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但也让她学会了直面人性的复杂。而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一个可以安心归属的港湾。
愿我们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也能报之以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