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黑神话：悟空》里神奇的三晋大地

文化 2024-09-11 17:31 北京

8月20日是国产单机游戏《黑神话：悟空》登陆PC、Ps5平台的日子。这款游戏以《西游记》为背景，玩家扮演“天命人”探索昔日传说真相的西游之路，点燃了国人的“西游故事”记忆，上市单日销售收入就突破了10亿元，创下国产游戏新纪录。

“寻根之旅”让每一位玩家拥有了梦回“西游”，与《西游记》中的人物并肩战斗的机会。而《黑神话：悟空》中出现的中国36个建筑古迹，更让人亲临那个富有神韵的神话时代。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条“西游之路”上出现的36个古迹中，其中的27个建筑古迹都出自山西。古老的三晋大地成为国人关注的热点。

那么，为什么山西成为国产大游戏取景的重要一环？遍布古迹、古建筑的山西，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历史？三晋大地的人们，在两千多年前拥有怎样的生活？

这就必须阅读《诗经》。作为现实主义诗歌的源头，《诗经》曾经忠实记录下两千多年前生活在三晋大地这片热土上人们的生活。最近出版的《诗经里的中国史》，正是通过对《诗经》中诗篇的解读，带领读者穿越千年，寻找那时发生的历史，了解我们的先人、他们的喜怒哀乐。

《国风•魏风》：愤怒的劳动者

《诗经》中出现的魏国，是被周成王分封诸侯时出现，封地就在今天山西省芮城县北。这个最早出现的魏国和后来“战国七雄”中的那个魏国，因为战争而产生联系。

根据《史记•魏世家》记载，战国时魏国的先祖是毕公高的后代毕万。毕公高是周文王的第十五个儿子，因封地在毕而得姓。毕国在西周末年为西戎所灭，毕万就成了平民。

公元前661年，毕万奉晋献公之命，灭了姬姓魏国。毕万因这项军功，受封地于魏地（今山西芮城县一带）。当时晋国卜官郭偃为此事进行了占卜，他说：“毕万将来一定可以壮大。万，是满数；魏，同巍，大名也。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满数，其必有众。”意思是，毕万被封魏地，符合天意，将来肯定会兴旺发达。

后来，毕万的儿子魏犨跟随公子重耳出奔流亡十九年，立下大功，继承了魏地封邑。

公元前445年，韩、赵、魏三家分晋局面形成，当时魏国出了一个著名的君主，就是后来的魏文侯——魏斯。魏文侯有雄图大志，变法图强。他以子夏为老师，以田子方、段干木等人为友，一时之间魏国群贤毕至，秦国人不敢窥视河西之地。在魏文侯期间，魏国率先在战国称雄，奠定了百年基业。

但在这之后，魏国在包围赵国和马陵之战中都输给了齐国，实力削弱，沦为二流国家。在合纵、连横策略之争中，魏国参加了合纵。公元前318年，五国推举楚怀王为纵长。不过，实际上只有韩、赵、魏与秦国交战，最终由于组织不严密，合纵失败。

公元前293年，秦国为了打开东进中原的道路，派大将军白起在伊阙（今河南省洛阳市龙门镇）发动了歼灭魏韩联军的战斗。这一次，白起全歼魏韩联军24万。因为这次战斗，韩国损失了全部精锐部队，韩、赵、魏三国不得不再次团结一致，对付秦国。

公元前260年，长平之战中赵国用赵括取代了老将廉颇，结果40多万赵国士兵被秦国坑杀，赵国丧失了抵抗秦国的有生力量。

公元前257年，秦国包围了赵国都城邯郸，平原君多次向魏国求救未果。最终，信陵君窃符救赵，并率领楚、魏、赵三国联军击败了秦军。然而这却让魏王猜忌信陵君，他最终抑郁寡欢，沉迷酒色死去。信陵君——魏国在战国时期最为耀眼的将军、政治家，就这样毁灭于失望之中。

秦王嬴政即位之后，加大了对魏国的征伐。公元前225年，秦国将军王贲水淹大梁，魏国灭亡。

这样一段荡气回肠的魏国历史，有明君，有贤臣，有志士。反映在《魏风》中，一共是七篇诗歌，都很有个性。比如诗歌《葛屦》，是缝衣女工对于贵妇人的吐槽。题目中的“葛屦”，是一种夏天所穿、葛绳编成的鞋子。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要之襋之，好人服之。

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褊心，是以为刺。

这首诗很短，却把魏国的贫富差距描绘得淋漓尽致。

诗歌开始聚焦于一个贫苦的缝衣女身上。时至深秋，她的脚上还穿着本应夏天穿的葛藤编的鞋子，冰冷刺骨的感受一定从缝衣女的脚底涌到了心头。这是一个无比寒冷乃至心灰意冷的人，然而她却不能停止工作，因为她还要为尊贵的女主人缝制衣服。

接下来诗歌描写了这位缝衣女用纤细的手缝制出漂亮的衣裳，并为贵妇人穿上。这位不劳而获、生活安然富贵的贵妇人，神态坦然舒适，她扭动腰肢，头上戴着精美的首饰，与之前为她服务的缝衣女悲苦的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可见，当时的贫富差距、等级地位是非常森严的。

如果说《葛屦》如同山间小溪潺潺流过，那么《伐檀》就如同天上的雷击，爆发出劳动者愤懑不平的呐喊：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这首诗一共三章，反复咏叹，互相补充，将劳动者的艰辛和贵族君子的不劳而获描写得淋漓尽致。当劳动者在忙着种庄稼、忙着狩猎、忙着制作车子的时候，君子却什么也不做，还要白白占有劳动果实。

这是魏国人对于当时不公正的现实发出的反抗，这反抗的诗歌如同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但蕴含其中的反抗精神，却如同天上响雷，振聋发聩。

《国风•唐风》：叔虞的子孙

《国风•唐风》是春秋时期晋国的诗歌。晋国的第一任国君唐叔虞是周武王姬发的儿子、周成王的弟弟，唐叔虞的母亲邑姜是姜太公的女儿。

据说周成王小时候和弟弟做游戏，把桐树的叶子削成珪的形状赐给叔虞，说用这个分封给你。珪是一种玉器，长条形，上面是三角形，下面是正方形。古代贵族在祭祀、朝聘、丧葬的时候都用这种玉器作为一种礼器。旁边的太史便请求选择吉日册封叔虞为诸侯。周成王很惊讶，说我和他做游戏呢！太史就说了：“天子无戏言。”周成王只好将唐地封给了叔虞，叔虞从此被称为唐叔虞。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桐叶封弟”的故事。

唐叔虞之后，他的儿子燮即位，将国号改为“晋”，就是我们熟知的晋国。

晋国历史上发生的一件大事，就是曲沃代翼。

晋文侯去世之后，他的儿子晋昭侯即位，并且将叔叔封到了曲沃（今山西临汾）。晋昭侯的叔叔被称为曲沃桓叔。晋昭侯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个举措，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曲沃城比晋国的国都翼城还大，这其实违背了君臣礼仪。从实际角度考虑，既然曲沃如此强大，为什么还要屈居于人下？

公元前739年，晋昭侯被大臣所杀，曲沃桓叔本来想入主翼城，却遭到晋国老百姓的反对。

接下来，一代代的曲沃伯不断攻打晋国都城。一直到公元前678年，曲沃武公攻打晋侯，将晋国灭国。

但曲沃武公面临着一个现实问题：如何获得周天子的认可，成为名正言顺的晋侯？

曲沃武公将晋国的宝贝都送去贿赂周釐王。俗话说“收人家的手短”，周釐王就任命曲沃武公当了晋国国君，曲沃武公成了周天子认可的诸侯。

到了晋献公时代，晋献公为了避免曲沃代替翼的事件再次发生，就将晋国的公子全部杀了。晋献公以“绛”为都城，这在历史上被称之为“灭桓庄之族”。

后来，晋献公宠爱骊姬。骊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晋国继承人，设计冤枉世子申生暗杀晋献公。世子申生因此自杀，公子重耳等公子出奔，晋国混乱了近十年。多亏了秦穆公的正义相助，公子重耳回国即位后，晋国步入发展正轨。

晋国在称霸的过程中，先后和秦国发生过韩原之战、崤之战，和楚国发生过城濮之战。在晋文公之后，晋国也出现过晋襄公、晋悼公这样强悍的君主，也有赵盾这样的权臣。

伴随着晋国六卿的势力壮大，公元前453年开始，韩、赵、魏三家分晋。最终，公元前376年，晋静公被废为平民。曾经的一代霸主晋国，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唐风》是先秦时唐地的民歌，现存十二篇。在《唐风》中，不乏对于贵族的描写，其中很有趣的一首，就是对于贵族“守财奴”的讽刺。这首诗名为《山有枢》，枢是刺榆的意思。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埽。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这首诗中的主人公非常富有，住房很宽敞，有锦绣的衣裳、高车骏马，甚至有编钟这样精致复杂的乐器，当然也少不了美酒佳肴。

但是所有这一切，这位富有的贵族都舍不得享受。这很奇怪，这位富有的贵族为什么会如此吝啬呢？其实诗歌第二章就揭晓了秘密，因为“子有廷内，弗洒弗埽”“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富人家里的房屋，需要洒扫；富人家里的乐器，也没人敲击。可见这位主人并非风雅之人。一个爱好音乐的人，再忙，怎么舍得让心爱的乐器蒙尘呢？

按照守财奴的心理去推断，这位富人要不就是对于收敛财富有难以抗拒的爱好，要不就是热衷于收敛财富以留给子孙后代。这是一位被物质财富“物化”了的贵族，他收敛财富，财富却主宰了他的人生，从而让他成了财富的奴隶。

这种守财奴的形象，在《国风》中独树一帜。

《诗经•国风》一共有“十五国风”，而描写三晋大地的就有上述两个：《魏风》《唐风》。

读者通过阅读这些诗歌背后的历史，可以真切地回到当时诗歌创作的时代，切实体会到诗歌的内涵。于是在三晋这片热土上最先生活的人们、最早开创三晋文明的那些人们、那些诗句中的主人翁，不再是苍白的“纸片人”，他们的喜怒哀乐通过这些诗句，以及隐藏在诗句背后的历史，传递给了今天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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