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我妈也是人民教师

文化   2024-09-10 17:30   北京  



这么笨拙胆怯的一幅画,我才不信我那位老师能看出什么玄机来。我想,更多的,只是他善意的鼓励吧。他就是那么善良,无所畏惧、竭尽全力地善良着。


——李娟《老师记》


此前,在“与辉同行”直播间,李娟老师曾对董宇辉说:“我小的时候要是能遇到你这样的老师就好了。”


李娟小时候遇到过怎样的老师?她在散文集《我的阿勒泰》《记一忘三二》里写过不止一位老师。他们有的风度翩翩,有的善良而毒舌。他们的善意,随着岁月的增长愈加清晰。


此外,可别忘了,李娟妈妈也曾是一名老师,同样有着精彩的故事。


人的一生,或许会有那么几位令你印象深刻的老师吧。也许此刻,你已经想起了谁,记得给ta说一声温暖的“教师节快乐”。



喀吾图的中学教师

《我的阿勒泰》


中学教师白毛——我这么叫他实在没什么恶意,谁叫他头发那么白,谁叫他名字那么长,那么难记——也常来喝酒。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身材高大,脊背笔直,衣服也总是展展的,袖肘上从没打过补丁。走过身边,一派风度。


和他一起喝酒的也全是教师,可是他们的皮鞋却全是补过的,外套上的扣子各不相同。他们一进房子,二话不说就往柜台上跳,再盘腿一坐。稍有礼貌一点的就脱了鞋子往柜台上跳,再盘腿一坐。


喀吾图酒鬼最多的日子就是教师节放假的那一天。若是一连几天都没人来买酒,马路上也看不到有人醉倒在雪堆里,那么那几天一定是教育系统正在进行学习或考核,所有人都跑到县上填试卷去了。真不知道这些家伙平时是怎样为人师表的。


再回过头来说我们的白毛。总之我对这人的印象实在好极了,至少他从来不爬柜台。每次都优雅得体地半倚在柜台边,手持杯子慢慢抿。而别人则直接握着酒瓶子灌。


他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明亮而富有弹性,头发下的面孔漂亮俊美。


有一天白天里他也来了(酒鬼们一般晚上才光临),拎着孙子的破皮鞋(我们家还兼补鞋子的生意)。


我叔叔问:“这么大的鞋子,孩子得有好几岁了吧?”


“这是最小的,八岁了。”


“那你多大年龄?”


“再过两个月嘛,六十整。”


他要了一瓶啤酒和一个杯子,自斟自饮,等着取鞋子。


“你这个白毛,一年四季喝,咋没见喝出大鼻子(酒糟鼻)?”叔叔一边给鞋子钉掌子,一边说。


“快了快了。”


“不喝不行吗?”


“为啥不喝?喀吾图这个地方嘛,就只剩下酒了。”


我在旁边愣了一下。


鞋子补好了,白毛付过钱就走了。他离去时我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是个真正的老人的背影。虽然脊背很直,但肩膀已经垮了下来,两臂松弛。身上那件笔挺板正的外套后面,横着几道坐后留下的褶痕。另外裤脚也有些脏了,满头的白发在风中全往一边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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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至县的初中班主任

《记一忘三二》


我的初中班主任当年是全校出了名的毒舌。我们班八十多个同学,没有不被他挖苦过的。还给每个同学都取了外号。比如说李娟,他管她叫“猪头小队长”。


据同学燕子回忆,他有一次表扬班上一个小个子男同学:“李某某啊,你千万要自信啊!其实你真的还是可以(不错之意)嘞,就是个子矮了点瘦了点头发稀了点黄了点鼻子塌了点眼睛小了点牙暴了点脸上雀雀(雀斑之意)多了点脑壳木(蠢之意)了点人哈(痴之意)了点——总的来说,还是可以嘞!”


但大家二十年后聚在一起谈论这个老师时,无不充满感激,认为他除了骂人比较难听,总的来说:“还是可以嘞。”


这次回老家,我约了一个老同学去看望他。他早已退休,过着朴素简单的生活。住顶楼,家徒四壁,门前醒目地大写提示小偷的标语:“这家人没有值钱又轻便的东西。”


然而却养着萨摩耶!居住面积高度紧张,狗窝只好设在床底。因此他老人家的床腿垫得老高,足有八十公分,比一般的餐桌还高。家里紧窄,放不下多余的凳子,他招呼我往床上坐。可我的腿顶多七十公分长。


老师当然是关心学生的。交谈中,他仔细询问我俩的现状,像当年一样帮我们分析人生。



先由同去的女生开始。这个同学性格开朗和气,长居上海,单身,这次回老家是为了相亲。


老师和她聊了很久,了解到许多她的想法和实际情况后,下了结论:“相什么亲!千万别找我们乐至县的男人,千万别回来了。要找就在上海本地找,或者江苏浙江一带的男人也可以。”接下来,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把乐至男人狠狠批判一通,文采斐然,条理分明。最后整个乐至县的男人都在他三寸舌尖上全军覆没狗屎不如灰飞烟灭。


完了,掉头望向李娟:“你呢?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


我说:“还没……”


他老人家大手一挥:“你啊,就找个乐至县的男人吧!”


“……”


关于这个老师,同学老罗说起一件事。有一天正上着课,他突然走进教室,问:“你们都在干什么?”


我们:“学习!”


他说:“学个铲铲!外面下雪了!赶快出去耍!”


我们欢呼,轰地冲出教室,玩了个痛快,把正在上课的老师气得脸刷白。



小学的CPU老师

《记一忘三二》


当年在四川上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我们班主任嫌打人太累,就安排同学们之间互相打。每次考试分数下来,排好名次后,由第一名打最后一名,第二名打倒数第二名……以此类推。两人之间的成绩差着多少分,就以教鞭打多少下手心。特有创意。老师在旁边听响儿,音量不到位,从头再打。很难徇私。


话说我的一个好朋友挨完打,向我抱怨这种方式不科学。她考了七十五分,当时七十五分的同学有三个,并列倒数第十,便轮流被第十名、第十一名、第十二名打。她不幸排在第一个挨打……这意味着什么呢?第十名考了九十二分(前面有几个并列第三第四的……),便足足挨了十七下。而第十一名考了九十分,第二位并列倒数第十的便少挨了三下。第十二名呢,考了八十七分……果然不科学。


当时我也被打了好几下。打我的是一个女生,副班长,平时又优秀又亲切,我对她一直心怀好感。发生这事后,明明知道她也是被动的,仍心生芥蒂,难以释怀。老师这招太不利于团结了。


后来到新疆读书,也是小学,老师也用教鞭打人。教鞭难免有打断的时候,于是她规定:断在谁身上,谁就得负责赔一根。李娟共赔了两根……真倒霉。


回去对家长说:“老师要一根新教鞭。”


家长:“为什么找你要?”


……这教人怎么回答?!


更屈辱的是,赔教鞭这种事,可不是随便寻根棍子就可以交差的。老师有要求:不粗不细,不轻不重,光滑、匀直、节疤少、弹性好。妈的跟美猴王选兵器一样挑剔。


如此说来,是不是李娟小时候很调皮?恰恰相反。她小时候除了邋遢和虚荣,实在没啥大毛病。她胆小怕事,老实巴交,并且热爱文学。



我妈也是人民教师

《遥远的向日葵地》


我妈脾气暴躁。当年还是人民教师那会儿,对于一切调皮学生统统采取铁血政策。


其中有一小子屡教不改,可被我妈打惨了。那小子的妈也不是好惹的,跑到学校跟我妈拼命。于是两个妇女当着一班学生的面扯头发拽领子扭打成一团,并骂尽一切无法复述的脏话,令校领导颜面尽失。


可惜领导们还没来得及展开批评教育,我妈就先炒了领导。辞职回家,种地喂猪去也。






📖

《记一忘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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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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