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秋生丨一本旧童书
文摘
文化
2024-08-26 17:00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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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购到一本薄薄的旧书，36开，书名《祖母》，是安徒生童话集的一个分册，收录他的《恋人》《丑小鸭》《枞树》《祖母》等9篇作品，叶君健翻译，新文艺出版社1957年出版，——恰巧与我同龄。它与我差不多同时来到世间，按理讲早该相遇相识，可它历经辗转，今日方到我手，足足迟到了60多年！说来年轻人或许不信，我知道外国有安徒生这样一位作家，就是20岁以后了。这类书籍，我小时候没有，我的小伙伴没有，我们的学校也没有。我们没有机会读到它听到它。我们的童年生活里，没有安徒生，没有格林兄弟，没有王尔德，所以没有“丑小鸭”和“卖火柴的小女孩”，没有“灰姑娘”和“青蛙王子”，没有“夜莺和玫瑰”以及“快乐王子”，同样也没有一千零一夜的“阿拉丁神灯”。试想一下，没有童话陪伴的童年，该有多么寂寞？多么贫乏?“祖母很老了，她有许多的皱纹，她的头发很白。不过她的那对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甚至比星星还要美丽。它们看起来是非常温和与可爱的。她还能讲很多的好听故事。……”翻看这本旧书，入眼便是《祖母》这篇童话开头的这些话，好柔美，好亲切，宛若温润的泉水，瞬间滋润了心田。遗憾的是，我小时候，身旁没有这样喜欢玫瑰花和讲故事的祖母，耳边没有这类散发着玫瑰花香的故事。我脑海此刻出现另外一个声音：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你小时候，父母没为你讲过“老虎蹦黄河”吗？没有为你讲过“牛郎织女”吗？没看过小画书“孙悟空大闹天宫”吗？书场里不是还有“孟姜女哭长城”吗？是的，我们的童年曾与这类故事相遇，但屈指可数，太少了，远远盛不满少年一颗空虚的心。而且，即使这些故事，往往也只有简简单单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它们远远比不上美人鱼爱丽儿和拇指姑娘那般可爱。但是毫无办法，谁让我们生在那个时代，又是农民的孩子呢？留心看《祖母》这个小薄本的定价，哦，是三角六分钱。我立马想到，莫说当年我们村的供销社不会卖这本书，即使有卖，又怎能买得起？三角六分钱，大约就是两斤盐，或者两斤煤油的价钱呀。一个学期五毛钱学费都给我交不起的家庭，怎么会舍得花钱，给我买一本没有实际用处的童话书？更何况，在我十岁的时候，轰轰烈烈就来了“破四旧”运动，村里人家有限的几本书几张画，都被搜罗到一堆，一把火烧个干净。其时哪些书该烧，标准很简单，除了几种“红宝书”，一概都是“封资修”，那么，安徒生的名字虽然与我一字之差，但以他的外国人身份，姓“资”定而无疑。假设谁有《祖母》这样的书，必定逃脱不掉被“火化”的命运。此后我上小学好几年，连语文算术的课本都没见过，还说什么课外读物？或许真的是老了，像从前许许多多的老人一样，爱忆旧，爱说“当年事”，絮絮叨叨，无尽无休，见到一本老掉牙的童书，也发出这么多感慨。是的，不由我不感慨，在最该学习知识的年纪无书可读，无戏可看，根本不了解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伟大的作家艺术家，还有那么多好书好画好音乐；不知道还有那么多好听的童话故事，还有有那么多可爱的童话人物，自然，我们压根儿不会有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畅想，不会懂得小公主与青蛙王子的浪漫。那个时代欠缺了我们很多，又给了我们太多毒害，使我们这一代人终生面对先天不足的困难，以至于大半辈子在补课，大半辈子在解毒。眼前的这本童书，已经像祖母一样垂垂老矣，老旧到我要双手捧着它，小心翼翼地翻看，生怕把它揉碎。毫无疑问，半个多世纪以来，安徒生童话出了许许多多的新版本，在中国流行，在世界流行，它们源源不断地发送到孩子们手上，散发着玫瑰花般的浓郁香气，滋养着童年的心灵。孩子们从中获得快乐，学会爱、善良和幸福。不经意间，我也到了“祖母”的年纪。像这本童书一样，当年曾经鲜嫩，而今鸡皮鹤发。我们履行自己的使命，也为后代们讲故事。这本童书让我回忆过去，更让我感慨现在。我想讲给孩子们的是，你们比我们幸运，应该庆幸生在这样的时代，珍惜当下的生活！现在的生活虽然并不完美，最起码绝大多数孩子有饭吃有书读，有古今中外的优美童话伴你成长，更何况，你们想读童话有童话，想读诗歌有诗歌，想读小说有小说，纸质书可以读，电子版更便捷。把书读好了，你们更有机会展开翅膀，去追寻自己的“诗和远方”……![]()
安秋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神钲书院院长，七步沟景区文化顾问。著有诗集《心如四季》、散文集《永远的虹》《把手给我》《角色》《乡间鼓手》、纪实文学《药鬼子纪事》、报告文学《大道之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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