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回忆录——
见到毛主席是文化大革命中上千万红卫兵学生的共同心愿。1966.8.18.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身着绿军装,臂带“红卫兵”袖章,第一次接见了来自全国各地到北京各大院校进行革命大串联的红卫兵小将以后,即把这一革命行动引向全国,掀起了风靡一时的全国(除港奥台外)学生大串联。之后又有人号召并发起了学习红军长证精神,锻练革命意志进行徒步大串联的行动,这更加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红军战士,开始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天下了。
大串联己成了一件天经地义的革命行动,只要走起来,谁敢不支持。就连我的家境在十分困难的情况下,爸爸还是拿出了30元钱,10斤粮票支持了我的“革命行动”,加入了我们班同学自发组织的一支十几人徒步串联的“长征队”。(时间久远,实在记不起每个人的名字了,但肖涟漪,申燕林是和我一起长征”到底的队友,至今不忘。)
大串联“长征队”在总厂门前整装集合,庄严宣示以后,经南窑地爬上大西部的山粱向北京方向进发,在“长征队”红旗的指引下,一行童男童女身背背包,脚打裹腿,臂带红袖章,经过四,五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后,黄昏时分,终于在大山那边的丛山峻岭中迷路了,幸被一当地放羊的村民搭救后,夜宿小山村,小山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散落在一片半朝阳的沟坡上,牡羊人是一位刚复员不久的军人,一身退了色的军装穿在身上,让人看着很值得信赖,昏暗的窑洞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主人热情的“一锅出”,让我们蜂拥而上,一抢而光。暂时的温饱战胜了迷路的恐惧,接下来十几个人挤在一孔窑里,女生在炕上,男生在地下,背靠窰壁,合衣而坐,半夜里听到女生们压抑的抽泣声,要不是有窰顶挡着,第一夜就尝到了“雪皑皑,野茫茫”的长征味道了。
天刚放亮就有人吵着要出发,也有人低着头,提出了向后转的意见,一场不可避免的“路线斗争”的大辩论,在晨曦照射的窑洞里爆发了,最后还是牡羊人的意见统一了大家的思想,他说“从这里向东,翻过粱去就是怀来县地界,四,五十里的路程就到沙城,到了沙城去北京全是大路,车多,人多,走不动的还可以坐火车回去。”听他这一说就给前进的道路指明了方向,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又高涨了起来。 经过再三的推让以后,我们每人交了一毛五分钱和半斤粮票的伙食费,牡羊人带着我们沿着羊肠小道爬上了小山村东面的山梁。山梁上凉风习习,眼界豁然开朗,山脚下一望无际的桦木林己经层林尽染,在阳光的照燿下尽显一片金秋霜叶,顺着牡羊人手指的方向,隐约可见一条车辙在防火隔离带中绵延,车辙的那头就连着沙城。
告别牡羊人,我们雀跃着冲下山去,完全没有了队形,全部各自奋勇前行,当我们在怀赤公路上集中的时候,有的人脚上磨起了大水泡,一拐一拐的已经走不了路了,又是一场激烈的争论,最后搭乘一辆红色的公交车到了沙城火车站。到了火车站就像看到了大救星,有人提议坐火车进北京,看到毛主席就回返,有人坚持继续前进,最后多数人选择了坐火车(是坐火车进京,还是坐火车向后转了,不详),只有我和肖涟漪,申燕林三个人坚持徒步“长征”,就此接过“长征队”的红旗和他们分道掦镳,继续沿着京张铁路前行,当晚夜宿康庄,日行程100多华里,次日翻跃八达岭,登上长城,进居庸关后进驻南口铁路中学。与大西北方向进京串联的学生在此“会师”。(从现在开始,己后所进驻的红卫兵接待站,只登记人数,按排住处,不再收取伙食费。)经过一天的休整,傍晚被北京对口接待站派来的绿色柴油机大公交车接入市里,直接入住北京市崇文区草场九条小学,这是一个由社区和解放军合建的一个红卫兵接待站,管理极其严格,人员分男女,按班,排,连建制,30人为一个排,由解放军战士任排长,每天都有发往各大专院校和天安门,军事博物馆等地的敞蓬军车负责接送任务。有组织的进行串联学习,不准私自行动。那时候天安门广场已经坐满了红卫兵,没日没夜的喊着“我们要见毛主席”。进来的,没见到毛主席不走,没进来的,正在四面八方进北京的路上,还以每日数以万计的数字激增,北京市所有的红卫兵接待站都己人满为患,感到空前的压力。
尽管军代表一再做工作,要求己完成串联任务的红卫兵同学要主动尽快离京,可就是不起作用,“我们是毛主席亲自请来的,谁敢把我们请出去”。七天以后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军代表神情庄重的反复强调毛主席接见时的组织纪律,一定要严格服从命令,坚决听从指挥……。凌晨一点,以连为单位,开始集中,每人只准带一个“绿军挎”和一本毛主席语录,出发前每人配给一块简装长方块面包,两节香肠,(相当今天的火腿肠)和一枚毛主席像章。面包和香肠是明天的中午饭,要按统一规定的时间进歺。凌晨三点队伍开始出发,向东长安街方向运动,走走停停,排长跑前跑后,反复提醒一句话,“跟紧了,别掉队。”天亮了,东单路口己被各个方向潮水般湧来的红卫兵挤的举步为艰。
整整一个上午,队伍才稍稍稳定下来,横向十排红卫兵隔长安街相对而坐,第一排是解放军战士,用身体构筑的一道警戒线,任何人不得超越,排长反复强调着纪律,“不准提任何要求,绝对服从命令听指挥,不准随便起立,拥挤,不准随便乱呼口号”……。身后的便道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用芦席围起来的临时厕所,溺坑直通下水道,男生们挤不进去,在外面背着人就地解决,女同学进不去,急的团团转,最后自己站成一圈,轮流掩护解决。巡罗车往返穿梭,捡查着每一段的组织情况,终于在最后一辆巡罗车过去不久,庄严的东方红乐曲伴随着潮湧般的呼喊声,由远而近。伟大领袖毛主席站在敞蓬汽车上,挥着手从我们面前驶过,陪同接见的其它中央首长的汽车紧随其后……接着人群就像溃了堤的洪水,峰拥着,欢呼着,跳跃着,我们和排长失去了联系,随波涿流了好长时间才平缓下来,这才发现大家几乎都光着脚,满地的鞋不知道哪双是自己的……。
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把100多万从全国各地来的,互不相识的,且未经过任何训练的十几岁的孩子,井然有序的集结在十里长街,释放着对一个人的崇拜,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能说不是一种奇迹,一种只能发生在中国的奇迹。
受到毛主席接见的鼓舞,我们三人沿着京津公路继续向天津前进,在天津医学院休整一天,把背包寄回了家里,从此在津浦铁路旁,三个人时而公路,时而铁路便道,晓行夜宿,有时日行百里,有时几十里,最多一次误过接待站,强行了160里。一路上,过济南,登泰山,进江苏到徐州,历时一个多月,行程一千多公里。最后周总理号召,“打回老家去,复课闹革命”。全国红卫兵“接待站”停止工作,就此办理返程火车票,结朿了这场轰轰烈烈的红卫兵大串联运动。我们三人是全校徒步串联里程最长,返校最晚的三个人,后来三个人都在不同的地方下了乡,又在不同的时间返回铁矿上班,成了新一代的矿山人。
(附言:这是发生在50年前的一个真实的故事,由于时间久远,有些细节难以恢复,现在只当做故事讲给大家,这也是我们矿山人曾经有过的一种经历,当年参加过这一行动的同学,请不要为本文的细枝末节有所不悦,毕竟这辈子的人生路,我的都己走过来了。感谢您的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