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本文聚焦金砖峰会及金砖组织。

一、金砖第十六次领导人峰会要点剖析

（一）《喀山宣言》值得关注的几点内容

1、2024年10月22-24日，金砖国家第十六次领导人峰会在俄罗斯鞑靼斯坦共和国的首都喀山举行（2025年的第十七次峰会将在巴西举行），并于10月23日发表《喀山宣言》（Kazan Declaration）。《喀山宣言》共计134条，分为《Strengthening Multilateralism For A More Just And Democratic World Order》、《Enhancing cooperation for global and regional stability and security》、《Fostering Economic and Financial Cooperation for Just Global Development》和《Strengthening people-to-people exchanges for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等四大块。

2、简单梳理来看，《喀山宣言》的主要内容如下，

（1）鼓励金砖国家之间、金砖国家与其贸易伙伴之间使用本币进行交易，构建基于本币交易的跨境支付机制（BCBPI，BRICS Cross-Border Payments Initiative）。不过这一机制非强制、不具有约束力，需要进一步讨论。

（2）认识到金砖国家金融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的重要性，同意讨论和研究建立跨境结算及托管机构（名称为“BRICS Clear”）、共同的再保险公司的可行性。对于这一点，金砖国家共识度较高，如巴西总统卢拉曾表示现在是金磚國家創建替代支付方式的時候了，金磚國家集團的新開發銀行（NDB）旨在取代他所謂的國際貨幣基金(IMF)等失敗的布雷頓森林（Bretton Woods）機構；印度总理莫迪也表示欢迎金砖国家推出金融整合的措施；中国则敦促金砖国家深化金融经济合作。

（3）对通过纳入其它符合条件的货币来进一步完善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BRICS Contingent Reserve Arrangement，简称CRA）表示支持。

（4）欢迎俄罗斯（全球最大的小麦出口国）的倡议，在金砖国家内部建立粮食（谷物）交易平台（the BRICS Grain Exchange），并视情况拓展至石油、天燃气和金属等大宗产品。

（5）欢迎中国的倡议，建立经济特区（Special Economic Zones，简称SEZs）。

（6）责成各经济体财政部长和央行行长继续对本币、支付工具和平台等事项进行讨论，并在下一次峰会上向领导人汇报。

（7）支持建立以1967年边界为基础、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享有完全主权的独立的巴勒斯坦国成为联合国正式会员国。

（8）根据中方提议，支持推进扩员和设置金砖伙伴国（BRICS Partner Country Category）。

（二）中方提出五大“金砖”理念

本次会议上，中方提出建设“和平金砖”“创新金砖”“绿色金砖”“公正金砖”和“人文金砖”等五大“金砖”理念，包括将建立金砖国家深海资源国际研究中心、金砖国家特殊经济区中国合作中心、金砖国家工业能力中国中心、金砖国家数字产业生态合作网络……促进金融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维护高水平金融安全，做大做强新开发银行……成立中国－金砖国家人工智能发展与合作中心……建立金砖国家深海资源国际研究中心、金砖国家特殊经济区中国合作中心、金砖国家工业能力中国中心、金砖国家数字产业生态合作网络等。

二、总体评述

（一）表面上看，中规中矩

总体而言，本次《喀山宣言》的内容相对中规中矩，没有提及普京经常批评的美元主导地位问题，也没有提到金砖国家的统一货币和加密货币，更没有讨论俄乌冲突，反而对G20的关键作用和进一步改革IMF的必要性进行了说明。这可能与金砖国家中也有一部分隶属于G20有关（如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南非等），说明金砖国家之间对某些关键敏感事项的态度上存在一定分歧，相互之间博弈较厉害。

（二）实际上，有一些突破

除具体内容来看，本次峰会其实还是有一些突破的，具体体现在，

1、提出了建立大宗商品交易所及跨境结算基础设施体系，这必然要求金砖国家之间的跨境支付结算需要有很大的突破。特别是，金砖国家之中，有一些为资源型经济体（如俄罗斯、沙特、伊朗、阿联酋等），也有一些能源消耗幅度较大的经济体（如中印等），更有一些因受制裁而无法参与到全球支付结算体系、希望重建一套支付结算体系的经济体（如俄罗斯、伊朗等），这意味着跨境商品交易所及结算体系是有着现实需要的。

2、虽然没有提出颠覆性的变革金融体系的举措，但基于金砖国家的统一货币体系在峰会上受到了关注，这本身就是很大的突破。实际上，在2023年的第十五次峰会上，金砖国家领导人便对共同货币（即R5项目）进行了讨论，本次峰会再度引起关注说明市场对这样一种新型的货币联盟机制抱有一定期待。

三、金砖组织历史沿革简析

（一）总体演变历程

1、金砖这一概念最初起源于高盛研究员吉姆·奥尼尔的一份报告，其将当时经济增长较快的四个新兴经济体（中国、印度、巴西和俄罗斯）纳入分析范畴，创造性地提出金砖国家这个概念，并预计后续全球经济将进入包括金砖四国在内的G-8或G-9时代。

2003年，吉姆·奥尼尔在一份题为《与“金砖四国”一起梦想》的研究报告中进一步预测，到2050年，世界经济格局将重新洗牌，“金砖四国”将超越包括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在内的西方发达国家，与美国、日本一起跻身全球新的六大经济体。

2、基于高盛的研究，金砖国家这个概念开始引起关注，而巴西总统卢拉早在2003年便提议巴西、中国、俄罗斯、印度、南非展开五国对话机制（最初仅俄印巴三国实现对话）。随后，金砖四国领导人和外长在联合国会议或其他国际会议期间多次聚会洽谈。

受2007-2008年金融危机影响，金砖四国之间的合作机制开始变得成熟起来。2008年5月，金砖四国外长在俄罗斯举行会议；2009年6月，金砖四国领导在俄罗斯举行首次正式会晤，成为启动“金砖四国”合作机制的标志。

3、2010年11月在韩国首尔举行的G20峰会上，南非申请加入“金砖四国”，随后12月作为轮值主席国的中国与其余三个国家一致商定同意吸收南非作为正式成员加入，由此金砖四国正式扩容至金砖五国。

4、2023年8月，在南非举行的金砖国家第十五次领导人峰会上，沙特、阿根廷、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阿联酋四方获接纳为金砖国家成员。不过2014年1月，新上任的阿根廷总统明示暂不加入金砖，而沙特则确认加入，这使得金砖国家正式扩容至十个。

（二）经济体量变化

1、单纯从经济体量来看，金砖十国在全球中的份额确实呈总体上升趋势。例如，1990年，金砖十国的GDP合计达2.67万亿美元、在全球中的份额仅为11.34%，彼时G7经济总量合计达14.67万亿美元、在全球中的份额高达65.05%；2023年金砖十国的GDP合计达28.39万亿美元、在全球中的份额升至25.85%，而G7经济总量合计达47.35万亿美元、在全球中份额相应降至44.80%。

2、不过这里需要注意两意，1990年G7国家与金砖国家的经济总量在全球中的份额合计达76.39%，2023年这一比例则相应降至70.65%。这意味着，除G7和金砖之外的其余经济体，也有些成长性非常不错的国家，而这些应该也是金砖组织后续需要争取的对象。

（三）金砖国家之间分化较为明显

在1991-2023年以来的33年时间里，金砖十国与G7的年均名义经济增速分别为7.42%和3.61%，使得有着更高成长率的金砖十国在全球中的份额呈趋势性上升。

不过需要认识到，金砖十国之间的经济成长率分化较为明显，如1991-2023年期间，年均名义经济增速从高到低依次为中国（12.21%）、印度（7.57%）、埃塞俄比亚（8%）、阿联酋（7.21%）、沙特（6.91%）、巴西（4.85%）、埃及（4.37%）、俄罗斯（4.2%）、南非（3.41%）和伊朗（-1.34%）。

再比如，按经济总量从高到低依次为中国（17.76万亿美元）、印度（3.57万亿美元）、巴西（2.17万亿美元）、俄罗斯（2.01万亿美元）、沙特（1.07万亿美元）、阿联酋（0.5万亿美元）、埃及（0.39万亿美元）、南非（0.38万亿美元）、伊朗（0.37万亿美元）和埃塞俄比亚（0.16万亿美元），即除中国外的其余9大经济体，经济总量合计也才10.63万亿美元。

四、结语

（一）本次金砖领导人峰会受到关注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跨境支付体系的突破。目前从公开信息来看，峰会应该是对跨境支付体系的构建进行了讨论，且预计也取得了一些进展。

（二）金砖十国虽然均为南方国家，但相互之间发展程度、经济体量分化较为明显，地域跨度较大，相互之间本身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地缘博弈考量，这意味着金砖组织在推动重要事项的过程中必然需要有更多考量，进度、力度以及持续性可能均很难有大的突破。

例如，金砖组织的成员国成分较为复杂，最初的金砖五国均为G20成员国，但伊朗、沙特和阿联酋又均为中东国家，巴西本身想在南美洲称王称霸，而印度除想巩固其在南亚的霸主地位外还想在南方国家中拥有更多话语权，俄罗斯、伊朗等被西方制裁的经济体又想通过金砖组织这一平台有所突破，中国则希望通过金砖组织扩容来突破俄罗斯与印度的制约。

（三）不过，正是由于金砖组织中目前有像中国、印度、俄罗斯这样在全球舞台中具有一定话语权地位的国家存在，才使得每年的金砖峰会受到海内外的广泛关注。这意味着，暂且不论每次峰会能够取得多大的成果，仅其释放的地缘博弈信号便值得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