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的幸福生活】之八
韩仲华
秋末冬初，每天树叶飘落而下，尤其是夜间下了雨或刮过风之后，落叶会更多。看到树叶飘然而落，顿觉肃杀伤感；而落归大地，又觉平静释然；到了来年，又是一个华丽转身、枝繁叶茂。落叶就是一位使者，送走了秋天，迎来了冬天，这场景极富诗意！
周一至周五，每天早晨七点二十分，我都会准时出发，送孙女和孙子去坐校车上学。一个周一的早晨，我们出了电梯，迎风走在小区的路上，看到小区的路面有很多落叶，保洁阿姨正在紧张地清扫。两个小朋友见此情景，非常兴奋，就去踩地上的落叶。他们像两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忽而去踩路上的单片树叶，忽而去踩扫成小堆儿的树叶，会发出不同的声响，乐此不彼。“小朋友们，昨天爷爷才把你们的鞋洗刷干净，现在踩树叶，一会儿就把鞋弄脏了，到了教室，老师和同学们会嘲笑你们不讲卫生的！”他们就像没有听到我的提示一样，争先恐后，继续抢着踩树叶。孙女说：“爷爷，你听听我踩落叶的声音，太好听了！”“这声音还好听？”“爷爷，你别忘了我一直在学习音乐，钢琴都考过七级了，是懂一点儿音乐知识的。不同的踩法，会发出不同的声音。踩单片大树叶时，发出'咔嚓、咔嚓'清脆的声音；踩单片小树叶时，发出'沙沙、沙沙'微弱的声音；当踩一堆树叶时，就会发出'刷刷、刷刷'强烈的声音……这是大自然最独特的音乐啊！”原来，孙女能通过听脚踩落叶的声音感受到音乐的乐趣，我给她竖起了大拇指！接着，我催促两个小朋友：“每天都有落叶，什么时侯都可以踩，咱们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校车，上学就迟到了！”孙子说：“好啊，那就等今天我们放学以后再接着踩树叶吧！”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在送、接他们的路上，一般都会讲一些知识点。当天下午下了校车后，孙子说：“爷爷，都快进小区了，你忘了给我们讲知识点了吧？”“是，我忘了。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听踩落叶的声音，那我就讲讲关于落叶的知识点吧。”“好啊！”“到了秋末，树叶就纷纷自然脱落，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不知道。你赶快给我们讲一讲吧！”
于是，我就开始科普树木自然落叶的知识，他们仰着小脸儿，认真听起韩老师的“生物课”来。“树叶自然脱落，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生理原因，一个是气候原因。”“我先说生理原因。树叶生长到一定时期，会积累大量的代谢产物和矿物质，树叶细胞功能衰退，会导致树叶自行脱落。”孙女问：“韩老师，那树叶自己是怎么脱落的呀？”“树木体内存在一种叫做'脱落酸'的化学物质，随着秋末的到来，日照时间缩短，气温不断降低，树木体内会产生大量的脱落酸，并转移到枝条等相关部位，促使树叶的叶柄处形成一个'分离层'，叶柄与树枝分离，叶柄连同树叶就会自行脱落了。”“明白了，原来是脱落酸在起作用！”孙子接着问：“韩老师，那第二个原因呢？”“那我再来说第二个原因，就是气候原因。秋末冬初，气温降低、阳光减少，树叶的光合作用减弱，无法再为树木提供养分。为了减少树木水分的蒸发和养分的消耗，树木会启动'自动落叶'程序，关闭叶柄和树枝之间的养分输送通道，使树叶逐渐枯萎而自然脱落。”孙子说：“韩老师，树木真'聪明'，能和熊、青蛙、蛇那些动物冬眠一样，保护自己安全越冬！”
我接着总结道：“从地理学上讲，我们老家河北省和我们所在的陕西省，都处在北温带，一年当中，四季分明，都要经历春夏秋冬这个过程。对于有树干的乔木来说，随着季节的变化，树叶也会发生生态学的变化。你们回忆一下，是不是这样的情况：春天，万物复苏，枝条发芽，长出新叶；夏天，炎热多雨，绿叶繁茂；秋天，绿叶变黄(枫叶变红)，逐渐脱落；冬天，树叶落尽，树木休眠。”“对对对，就是这样。”“还真是年年如此！”
孙子好奇地问：“韩老师，您是怎么知道树叶会自然脱落的呀？你是不是提前备课了呀？”“不用备课，韩老师上大学，读的是生物学系，学过《植物生理学》等基本知识。别看我老了，可还没有忘呢！”我进一步强调说：“所以呀，要想懂的多，除了正常上课外，你们还要多读书，扩大知识面，增加知识量。只有认知世界，才能改造世界，才能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
听完我的生物课，我们进了小区，他们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开始捕捉落叶的踪影。小区保洁阿姨恪尽职守，白天几次定时清扫，早把落叶转运走了，因此路面上没有大量的落叶。“姐姐，路上没有落叶，路两边的观赏带里有好多树，树下有落叶！”他们就离开小区主路，跑到里面的树下，发现有好多落叶，就忙着踩了起来。孙子发出感慨：“听着脚踩落叶发出的'刷刷'的声音，真是减压治愈呀！”“哈哈，大壮，你刚八岁大的小毛孩儿，哪里来的心理压力呀？”“爷爷，不是我有心理压力，是我听到踩碎落叶的声音时，有一种征服的感觉，让我感到特别放松，真哇塞！”“你的说辞还一套一套的，那你就去继续征服吧！”“好嘞，您嘞！”就这样，两个小朋友玩儿得不亦乐乎。直到夜幕降临、路灯亮起之时，才结束回家。
周日下午，两个小朋友没有课外学习班任务，做完了作业，他们来到我的书房，我们六目相视，孙女做了一个双脚踩地的动作，孙子做了一个下楼的手势，虽然没有人说一句话，但我们都心领神会，心照不宣：下楼到小区踩落叶去！
我们来到了小区，开始了他们心心念念的脚踩落叶节目。路上树叶被清扫一空，就直接到路边的观赏带里踩落叶，踩完一片，就去踩另一片，接着又去踩下一片……这时候，我提出一个建议：“你们不能光是踩落叶，你们知道关于描写落叶的古诗句吗？”“知道啊！”“知道一点儿！”“那好，你们就一边踩落叶，一边背诵古诗句，看看谁背诵得多。”于是，他们就先后对起古诗句来：
“唐代贾岛的'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唐代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唐代孔绍安的'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翻飞未肯下，犹言惜故林'”、“宋代顾逢的'秋林霜后红，恰与染来同。风雨一番过，亭台几树空”、“明代陈言的'落叶乱纷纷，林间起送君。还愁独宿夜，孤客最先闻'”、“清代龚自珍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唐代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时候，孙子冒出两句“秋天到，冬天到，片片树叶往下掉。”我当即打断他：“不错，不错，这是谁写的诗句？不像是古诗呀？”“哈哈，爷爷，是我刚刚刚作的诗啊！”“可以呀，爷爷表扬你！”孙女接着背诵古诗“明代全室宗泐的'一片复一片，西风与北风。但看阶下满，不觉树头空'”。当我听到孙女“一片复一片”的诗句时，突然想起乾隆的《飞雪》诗句，也来凑热闹：“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孙子：“爷爷，你说的这首诗，不是描写落叶的吧？”孙女：“这首诗就像是说大白话，好读好记，那是描写雪花的！”“对。姐姐，去年爷爷接我们放学的时候，正在下雪，咱们一路背诵古诗，你背诵的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背诵的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爷爷背诵的就是这首“一片两片三四片……”当时我还说'和平常说话一样，这也叫诗吗？'爷爷还说'当然是了，还是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写的诗！'呢”我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故意捣乱，给你们的落叶古诗句横插了一杠子，结果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你们背诵了不少古诗名句，我领你们唱一首关于落叶的歌曲吧！”孙女：“有和落叶有关的歌曲吗？”孙子说：“这些天，爷爷最喜欢唱的歌有《天边》《游牧时光》《苹果香》，你想想，还有一首歌曲是什么？”“肯定是《如水年华》！”“姐姐，回答正确！”“哎呀，你们真是神判断，就知道爷爷想唱这首歌曲！”
于是，我就和他们一边踩着落叶，一边合唱起这首歌曲来：
落叶它静静地铺满了这条街，
暮然回首才发现人已到中年(他们故意唱“少年”，我故意唱“老年”，但节奏相同)，
往日的一切啊仿佛都在昨天，
这一转身就是岁岁年年。
秋风它吹散了落叶已无痕，
尘封的记忆里仅存的那份真，
时光它抚平那当初悸动的心，
转身一走从此就再无那缘分。
……
脚踩落叶节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我们踩得过瘾，诵得开心，唱得投入，置身其中，流连忘返。
多亏我们小区树木很多，落叶时间不尽相同，这就为两个小朋友脚踩落叶提供了一个较长的周期。不然的话，树木少、落叶就少，还不够他们踩呢！我窃想：也许就是因为脚踩落叶这个不经意的节目，将来我家可能要出诗人、歌唱家呢。姑且算作我的“诗和远方”吧！
受两个小朋友感染，有一天下午，我做完家务，也走进小区的深处，脚踩落叶，重温儿时的感受。区别就是我比两个小朋友踩得更多、力度更大、声音更强。
看着满地的落叶，听着自己脚踩落叶的声音，不由地想起我上小学时搂树叶的场景来。老家的村里，地边都有乡间土路，路的两边种着杨树、柳树、榆树、槐树等树木；地和路之间有一条水沟，一般都种着灌木藤条。这些都属于生产队的财产，树木成材后可以当檩条盖房子、卖钱；藤条长大后，用来编筐，可使可卖。秋收结束种上冬小麦后，天气逐渐变冷，树上的叶子开始掉落。
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就放下书包，背上一个大筐，带上几个化肥口袋，拿上耙子，去路边和沟里搂树叶。我的脚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咔嚓”、“沙沙”、“刷刷”诱人的声响；为了多装树叶，每次还要故意用脚先把树叶踩实，再装入筐和化肥口袋中。当筐和化肥口袋装满树叶后，捆绑结实，就背回家。那时候，每天放学后搂树叶，成了我的“规定动作”。因为别人家的孩子也在搂树叶，所以地上、沟里的树叶越来越少。我只好到离村子比较远的地方去搂树叶；时间长了，远处的树叶也不多了。这难不住我，树下没有树上找！我用脚使劲儿地踹树干，会落下一些树叶；这一招不灵了，我就爬上树猛烈地摇晃树枝、用棍子敲打树叶。经过这一波神操作，地上就会落一层树叶，我就把树叶搂起来收装，每次都能满载而归。久而久之，院子里的树叶就堆成了小山儿。父亲就用玉米秸秆做成篱笆墙，把树叶垛到里边储存起来。
你可能要问，搂这么多树叶有什么用？如果你不是农村长大的，可能还真的不知道。这些树叶的作用可多了：一是烧火做饭；二是烧火炕取暖；三是家里养羊的可以当作冬季羊的干饲料；四是定期放到猪圈里，可以沤肥养地。那个年代，户里买不起煤，就别说液化气、天然气这些“洋玩意儿”了；也没有“秸秆还田”这一说，收完一块地的农作物，生产队根据工分和人口数把农作物秸秆分到每家每户，这就是不花钱的燃料。用分来的这些农作物秸秆做饭取暖，往往是不够用，所以才去搂树叶用来补充缺口。
关上回忆的闸门，我来到了北门入口处的景观池，旁边有几十棵高大的银杏树，我形象地命名为“袖珍银杏林”。银杏树高高地伸向蓝天，树上的叶子都是金黄色，典型的一个“黄袍加身”；一阵凉风吹过，树枝随风摆动，一片片银杏叶就像一只只黄蝴蝶，纷纷扬扬随风起舞，飘然而下；落下的银杏叶，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金地毯”。一眼望去，银杏林秋韵浓浓，就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我贪婪地走进银杏林，如入仙境一般，仿佛自己成了“银杏居士”。人生何求？如此足矣！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元代张可久的一首词“一带云林堪画，数间茅屋谁家，山翠空濛润乌纱。小池中银杏叶，冻枝上蜡梅花，且吟诗休上马。”我又吟诵起清代诗人毛奇龄的诗“西上横河旧草堂，尚书庭院菊花坊。门前银杏如相待，才到秋来黄又黄”……这些诗句描绘了银杏树的美丽景象，传达了诗人对银杏树的喜爱和赞美！
看着眼前画一般的美景，我不忍心去踩踏银杏落叶，生怕打扰了这个金黄世界。我顺手从低枝上摘下几片银杏叶，准备带回家，写上毛主席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高尔基的“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等励志名言，当作书签，赠送给两个小朋友。
就在此时，保洁阿姨拿着扫帚来清扫地上的银杏叶。见状，我箭步走到她跟前，以商量并近乎央求的口气说：“大姐，您辛苦了！你看这银杏落叶的景象多美呀！让业主们饱饱眼福吧，过几天再扫不行吗？况且这片银杏林又不太靠近小区主路。”“但是，如果我们领导知道了，会扣我工资的！”“我认识你们物业公司经理，我代表业主去找他好好谈谈，他会同意的。”后来，唯独这片银杏林，改成了三天一扫，成为业主们赏景打卡的好地方！
我的两个小朋友，每天在上校车前和下了校车后回家的路上，都要脚踩落叶，仿佛是老师留下的“作业”一样，不折不扣，必须完成。时间不早了，我该去接放学的两个小朋友了。我坚信，一会儿，两个小朋友又将上演一场酣畅淋漓的脚踩落叶大战……
2024年12月12日
韩仲华，1963年7月1日出生，中共党员，1986年7月大学毕业，分配到河北省无极县，在卫生系统工作并任职，现已退休。心态阳光，热爱生活。喜欢文学、历史、书法，音乐、演讲、象棋、篮球、游泳、旅游；偶有文章和诗歌见诸媒体，部分收录在公众号《文萃石門》之《韩仲华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