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端着他的饭碗,
花着他给的钱,
人仿佛也不知不觉矮了一头。
文/婉兮 图/摄图网
尤其是音像店关闭后,他开始无所事事,除了混迹网吧,就是东游西逛,对体弱的孩子,并不太上心。
为此,丁慧美恼火得紧,时常三天两头吵上一架。对贺军,恨得咬牙切齿。
而她每次吵架,都会故意透露给大哥大嫂,既是求着他们做主,又是暗暗哭诉,以此求得更多好处。
比如这次,她希望大伯哥能给自家男人一个工作。
“全家上下,就靠我那点工资撑着。虽说不需要还房贷,但柴米油盐哪样不是钱?还有这个娃娃,隔三差五就得住院,我一个女人,哪里撑得住?大哥,你就给阿军弄个工作吧,好歹让他有个事情做,不要一天到晚做个街溜子。”
丁慧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大伯哥诉说着自己的不易。
始作俑者贺军,反而默默坐在一旁,自顾自端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既不说话,也不插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在亲哥哥面前,他不敢造次。
至于上班的话,丁慧美念叨了无数次,他的耳朵听出了茧子。
今天,二人又为这事大吵一架。最后,他烦不胜烦地表示,一切听丁慧美安排:“行行行,只要你能说服我大哥,我随便!”
之所以敢放出狠话,是因为贺斌有个原则,不让家人参与自己的生意。所以他支持老婆去做服装生意,给亲弟弟开了音像店,用自己的资源支持他们开拓新事业。
至于他的数码店餐饮店洗浴城房地产,却从不肯让亲人插手。
除了丁慧美。
严格来说,丁慧美算不上他的亲人。
他视她为员工,除了替自己的集团打理财务,便是替贺家开枝散叶,生出儿子来。
这一刻,他往沙发上一坐,半倚半靠,表情明明是闲散的,可脸上却不怒自威,刚一开口,就让丁慧美吃了瘪。
他说:“你的工资多少,我还不知道吗?我没有亏待你,比大学生都高了。另外,你们家的吃穿用度包括小娃住院,不都是我报销的吗?”
到贺斌的集团上班,将近10年了。
十年里,丁慧美从小出纳做到财务总监,工资直逼5000元。在个鸣这样的小城市里,已经算是高薪中的高薪,不存在养不起家、养不起孩子的问题。
更何况,贺锦年的衣食住行医疗费,贺斌承担了80%以上。
而贺斌对弟弟,并没有太高要求。
他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不惹事不出事,不给自己添麻烦,吃喝玩乐都可以,只要不吸毒不嫖娼不违法犯罪,无风无浪把这一生捱过去,也就是了。
上不上班,根本不要紧。
但这些话,他不能明明白白说在台面上。
好在话一出口,丁慧美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快,只能陪着笑,把自己的动机又解释了一番。
“倒不是说钱不钱的,我是觉得,人不能一直闲着。自从音像店关门,他很久没工作了,这样下去,人就会无所事事。我觉得,不太好……”
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
对贺斌,她稍微有些怵。
毕竟端着他的饭碗,花着他给的钱,人仿佛也不知不觉矮了一头,在他面前讲话,总有些底气不足。
说话间,还不自觉地往张梦柳那头看,盼着她为自己说上几句话。可张梦柳充耳不闻,只坐在一旁,陪着婆婆默默剥花生。
情感上来说,她同情妯娌,也认为丁慧美的话极有道理。
但从理智上来讲,她不愿再掺和任何。
面对弟媳妇,贺斌当然也有他的道理。
“上不上班,日子都要过,也都可以过。好了,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阿军一直闲着也的确不是个问题,你等我想想,我给他找点事儿,但不是现在,不要急。”
“嗯,好。”
做小伏低的丁慧美,活像旧社会的丫鬟。
站在贺斌面前,头不敢抬得太高,说话细声细气。跟公司里雷厉风行的模样,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此时的张梦柳,便会隐隐约约地,生出同情之心。毕竟嫁进来这些年,丁慧美对她这个大嫂处处尊重,偶尔也会帮着带一带贺锦年,
不管在贺斌的公司还是张梦柳的专卖店,也都兢兢业业,本职和兼职,个个都做得漂漂亮亮。
要论业务能力,绝对不比张爱莲差。
只不过她时运不济,没赶上分工,阴错阳差走到了这一步。
当初的高攀,着实算不上什么居心叵测。
人往高处走,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张梦柳虽然不喜欢,但也不会因此去批判。
可她跟贺斌的感情,决定了她的立场,所以只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但想起来,心里总归不舒服,只恨自己当初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到今天,也只能听之任之,任由丁慧美走到自己的结局里去。
恰在此时,房间里熟睡的贺锦程哭了起来。
声音不大,哼哼唧唧的,好像不太舒服。
紧接着,咳嗽声又断断续续响起来。
当妈的丁慧美一个激灵,心揪成一团,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房,把孩子抱出来,对大伯哥和大嫂尴尬一笑:“最近换季,又有点咳嗽了。大嫂,你帮我抱一下,我去拿药来喂。”
这个要求,张梦柳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哎”了一声,把孩子接过来,软糯糯一团抱在怀里,心竟不知不觉温柔起来,声音里也不自觉地,染了些焦灼:“小可怜儿,咋个又生病了呢?咳得脸都红了,大妈心疼。”
毕竟,她也是个母亲。
做了母亲的人,对年幼婴童的一切苦难,都能感同身受。
听到哭声,房间里独自玩洋娃娃的贺锦年,也开门出来了。
她还不满7岁,9月才上小学,平日里的接送,都由奶奶负责。
跟自己的小堂弟,算是朝夕相见,所以感情很深厚。
听见他咳嗽,她也跟着着急,小手伸出来,轻轻帮他拍着背,小大人似的感叹了几句:“锦程,你咋个老是不好呢?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姐姐带你去跑步,带你去锻炼身体,你慢慢就会好起来了!”
这些话,是幼儿园老师说的,她便也活学活用,现场放到了堂弟身上去。
张梦柳忍俊不禁,笑起来:“那可说好了,等弟弟大一点,你负责带他运动,让他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好不好?”
“好!”
小姑娘脆生生应着,明眸皓齿,比电视上的小明星,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这画面,令贺斌动容,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他跟弟弟的童年时光。
在尼拉底那小山村里,在自家那低矮的土掌房中,在熊熊燃烧着的火塘边,他跟贺军,不正是这样长大的吗?相亲相爱又相爱相杀,一点点,从穿着彝族小褂褂的小男孩,长成今天的模样。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