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越给越多的,
礼物也越来越贵重,
但春节的热闹氛围,
终归是远去了。
文/婉兮 图/摄图网
背过的诗词古文,也总能让她心情舒畅,穿越时空看见远方。
方珏说:“你这是天选学霸啊,我反正没这个命。算了,我能考进大专,就很满足了。”
说这话时,她再一次坐上大巴,跟着张咏梅风尘仆仆而来。春节到了,可归来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2007年春节,老张家已隐隐透出萧索。
一起吃年夜饭的人,明显少了。
除了赵翠云、老四一家三口,便只剩下张咏梅母女二人,以及形单影只的张玉竹。
其余几人,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责任。回老家过年,渐渐有了难度。
做官也好做生意也罢,似乎都不容易抽开身,所以只拜托大姐和三姐,帮着带钱带东西带新衣裳。
到了除夕当天,再给赵翠云打个电话,事儿就算完了。
钱是越给越多的,礼物也越来越贵重,但春节的热闹氛围,终归是远去了。
而张咏梅,也在大年初三匆匆往回赶。
“你姐夫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这几年,他老妈身体也不好,还有小珏,得去补习。总之就是一大堆事,各忙各的了,都是一大家子,没法子。”
她要走,张玉竹当然也不愿留,随意扯个借口,就忙着收拾东西去了。
张凤菊很难受,看着收拾东西的两个姐姐,满眼惆怅。
“还有这么多菜呢,你们这一走,我们不知道要吃到哪天去。正月十五都不一定能吃完,再住几天吧。有哪样事,都不用忙着这几天去啊!”
她总渴望着姐妹团聚,一年到头里,最期盼的就是这几天。
可张咏梅只摇摇头,沉默着装东西,半天没吭声。
张玉竹的语气,跟平时一样,急切里透着烦躁:“早就说了,让你少准备些吃的。都哪个年代了,我们不缺这口吃的,你看看,煎鱼你准备了一大盆,哪里吃得完嘛?”
人人都在往前走,好像只有张凤菊停留在从前。
她的观念,还跟十几年前一样。
要过年了,习惯买上一大堆鸡鸭鱼肉,煎煮炖炒弄上一桌子菜。跟从前的春节一样,存起来慢慢吃,慢慢享受,慢慢过完这个丰裕幸福的春节。
三姐的话,她不赞同,顶了回去:“我没准备多少,猪都没杀!过个年买一盆鱼还多啊?咋个多了?”
张家已经几年不杀年猪了。
准去来说,整个东梧乡都不怎么杀年猪了。
过去那种家家户户杀年猪,轮转着吃杀猪饭的场景,越来越少,几乎要消失不见。现如今,家家户户都会把肥猪卖给屠户,再到市场上买每天新鲜宰杀的猪肉。
腊肉还在腌,油炸肉也在做,但杀年猪这种费力气的活儿,慢慢退出了东梧乡。
事实上,张咏梅和张玉竹熟悉的家乡,也在一点点慢慢远去。
“还不多吗?算了,随你吧。”
张玉竹轻轻一叹,摇摇头,懒得再做纠缠。对这留在家中的四妹,她时而怜惜时而厌恶,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她的付出,也能明明白白瞧见她的狭隘和落伍。
甚至愚蠢。
把头摇完,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急忙嘱咐起来:“给你带的内衣内裤,你别舍不得穿。我这不贵,都是进货价拿来的。你看看你那内衣,松松垮垮的,颜色都快洗不出来了,别穿了!”
上次回来,看见四妹的内衣挂在晾衣绳上,肩带拉了老长,洗得差不多要发白。光是看一看,都能想象,穿上不会舒服。
所以她多了个心眼,专门带了两套回来。
提起内衣,张凤菊又开始感激。
不过,也有埋怨:“拿来给我干哪样?你留着卖就是了。穿在里面的,没必要穿多好,别人又看不见。要不你拿回去吧,好歹可以卖一下。给我穿,浪费了。”
“拿来给你穿,你穿就是了,哪儿那么多话!”
张玉竹白了妹妹一眼,又是嫌弃又是怜悯,“你看看你,还有点做女人的样吗?你好好收拾下自己,不要搞得那么邋遢!”
把话说完,意识到语气有点重,张玉竹又皱起眉,解释了几句:“不是嫌弃你,是希望你好一些,把日子过好一些。对了,还有擦脸的,不要忘记用。”
三姐的心思,张凤菊当然明白。
所以,难听话她不在乎更不会计较,只嘿嘿一笑,权当是对这番好意的回应。
姐妹之间,“谢谢”也难说出口,但举手抬足间,情意已经处处显现着了。
大年初五,张建国打来电话,请弟弟妹妹到家里去吃饭。
这样的聚餐,他断断续续组织着,时有时无。就像他们兄妹五人的感情一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想起来时,会有些心酸。但各自忙碌时,也就理所应当地淡化了。
兄弟姐妹见面,各自都带着孩子,一阵寒暄后,大人开始发压岁钱。
跟往年一样,大姐没来。
远嫁的她,拖儿带女老老小小一大家子,时间零零碎碎,很难挤出完整的一段来。
若无大事,通常是不来的。
妹妹只略坐一坐,没带丈夫和儿女。赶在压岁钱发放前,匆匆忙忙离开。
也就是说,参与压岁钱活动的,只有张建国、张建邦、张建民三家。
张凤菊立刻觉得,自家吃亏了。
因为她只有一个孩子,可大伯子和小叔子,都生了两个。三个侄儿一个侄女,张建邦送出去400元,可自家张沁收到的,却只有200元。
数目是她确定过的,已经把张沁拉到一旁,悄声询问过了。
张沁如实告知,但不以为然:“我们家多出200就多出200好了,没得哪样大不了,他们是爸爸的侄儿侄女啊,也是我的兄弟姐妹,就算是白给了,又能咋个?”
“你不懂,你这叔叔伯伯,对你根本就不好。你长那么大,也没见他们给你买一件衣服送一个礼物!跟你那些孃孃姨妈,根本没法比!”
想起这一茬,张凤菊愤愤不平。
张沁苦笑:“那你不也没给人家的小娃买过一针一线吗?他们也会觉得,你这个婶婶,跟他们的孃孃姨妈也没法比啊。”
话是这么说,可张凤菊的情绪明显不太好,笑容没了一大半,瞅着四下无人,便悄声对张建邦埋怨。
“我早就跟你说,一人给50就行了。人家小娃多我们小娃少,你不听,这下好了吧?吃那么大的亏,想想都心烦!”
张建邦懒得吵架,只白了她一眼,大半天没作声。
这顿饭,吃得也就有些不痛快。
虽说张凤菊主动进了厨房,主动帮着大嫂做饭盛菜,可一想到自家亏了200块,难免又锥心刺骨。满桌子大鱼大肉,也没那么香了。
而张建国,却在饭桌上扔出重磅炸弹。
他说,他跟王丽华,要到城里去定居了。
“我现在找了个工作,给一家公司开车。你大嫂呢,不在原来那茶楼了,她也去了我说的那家公司,做做饭搞搞后勤,工资不高,但日子能过。再过两年,小楷技校也要毕业了,让他在城里找个工作,我们一家,就这么过。”
至于正在省城上大学的大儿子张锐,他没提。
他认为,大儿子毕业后,一定会留在省城,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责任就算尽到了。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