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资 LP ，底气越来越足了

作为一个闭门会，“投中十问”是观察LP/GP状态变化的一个绝佳途径，这几年看下来，我发现国资 LP 的底气真是越来越足了。

几年前一场“投中十问”中，一位LP嘉宾的发言我还隐隐记得。他先是称赞了在场LP的丰富程度，随后用一番逻辑严密的解释，将自己所在的机构，定位为“相对市场化的国资产业母基金”。

为什么他认为是“相对”市场化？

简言之，国资属性在那，绝对看财务回报肯定谈不上，而落脚在市场化，则是强调专业水平的一个有力注脚。毕竟，那次虽然主题是退出，但大家聊来聊去，话题最终还是落在了国资的“既要又要还要”上。对此，国资LP委屈不说，市场化GP对此更是叫苦不迭。言外之意，国资LP的“既要又要还要”是个不可能三角。

到了今年底的十问里，几个“要”已经基本没嘉宾提及了，原因无他，投中网8月份那篇《一级市场全面进入国资时代》的文章解释得很清楚：直投加上作为LP出资，国资已经占据了目前一级市场的大部分市场份额。这也就意味着LP和GP都已认清现实，互相抱怨少了，主动或被动的适应新环境、新角色的，多了。

所以我说，国资LP底气越来越足了。

底气足，根源还是政策支持力度大。去年年底开始耐心资本被多次强调，随即成为各级国资的“指导思想”，为了耐心资本的推进、落地，诸如广东、山东、江苏、安徽等各地方也推出了一系列的配套政策，完善国有资本的出资、考核、容错和退出措施，深圳甚至还在全国范围内首次提出了“大胆资本”，具体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得来说，虽然力度有大有小，但国资按照市场化逻辑运行的方向和趋势是确定的。比如，近期两部委出台重磅政策，支持中央企业发起设立创投基金，除了继续强调重点投早、投小、投长期、投硬科技，还有配套细则，如存续期最长15年、算总账算大账等。

当然，本次十问也延续了此前的务实风格。实际上，自2018年开始国资逐渐在一级市场担任“主角”后，至少已经经历过一期基金的LP们，也都有了更专业的认知和对市场的丰富体感，GP们与国资打交道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

因此，不少LP/GP也犀利地指出了目前遇到的一些困惑和问题，比如国资的容错机制比例、对容错持续性的担忧、本地投融资生态的建立以及遇到的审计、监管等，以及地方如何在细节方面平衡招商和投资需求，也包括退出这个几乎所有人的难题。

另外，无论是LP还是GP，本次十问嘉宾对并购的兴趣都非常明显。一方面是，并购目前已经是被寄予厚望的投资和退出通道，另一方面是，各地也在大力出台政策支持并购重组，比如近期上海就印发了2025-2025年的支持上市公司并购重组行动方案，提出“形成3000亿元并购交易规模，激活总资产超2万亿元，集聚3-5家有较强行业影响力的专业并购基金管理人”。再往前，深圳也出台了“并购14条”，力争“三年并购重组项目数突破100单、交易总价值突破300亿元”。

按发言顺序，出席本次“投中十问”的嘉宾如下：

LP：

许允琪 深天使副总经理

黄泓崴 江城基金总经理助理

柴林 烟台财金董事长兼总经理

刘芸 海南财金银河董事长

张立文 重庆渝富基金总经理

孙志刚 北京高精尖基金管理公司董事长

潘艳 福建金投基金总经理

王剑锋 南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

金鼎 南京市创新投资集团副总经理

吕亚军 北京市政府特聘专家/顺义国有资本运营管理有限公司 总经理

张胜利 泸州老窖璞信投资副总经理

代淑香 深产投创始合伙人

GP：

汪恭彬 长石资本创始合伙人

许谦 丹麓资本管理合伙人

姜欣 松禾资本合伙人

孝延 中关村资本总经理

蔡伟 光速光合合伙人

张晟 天堂硅谷总裁

张江 江远投资创始人、CEO

汪姜维 力合创投总经理

陈尘 博裕投资董事总经理

顾晓立 CMC资本董事总经理

张敬来 熙诚金睿管理合伙人

刘骜 深圳市高新投集团杭州、厦门基金总经理

辛强 德同资本合伙人

本次“投中十问”的主题是“耐心资本与产业培育的困境与出路”。毫无疑问，LP/GP对资本到底应该耐心在哪，大方向上的共识是十分清楚的，但在过程中的不少执行、落地等细节方面，基于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理解。而在地方层面，因为经济发展阶段、领导认知等差异，除了对财务回报的需求，即使产业培育和招商方向看上去相对趋同，具体需求和落地路径也不尽相同。

而最终，怎么理解耐心资本，实务中又怎么做到耐心，还是得看LP的态度，甚至穿透到更底层的出资人，看看他们的想法。

深天使副总经理许允琪认为，“做天使投资的风险，没有想象的那么大”，这得益于深天使搭建的创业生态，“耐心、大胆资本也要有基础，不仅仅是给钱，而是企业从种子到成长再到加速三个不同的服务品牌”：

一是科技成果直通车，包括市场对接和种子基金帮助高效科研成果转化；二是孵化体系，为企业成长过程中提供产业、技术合作，以及人才、品牌等资源；三是产业加速营，小企业进入大企业的供应链很难，而深天使可以帮助他们对接。目前合作的包括智能制造、汽车产业等5期产业加速营，目前刚开营是人工智能产业加速营。许允琪表示，即使做天使投资，也要和产业走得近一些。

江城基金总经理助理黄泓崴表示，武汉市长期全力支持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当年设立了湖北集成电路产业基金，今年又改革成立江城基金，支持重大产业项目落地并投资，“这就是真正的耐心资本”。他表示，按照规划要求围绕链主企业展开产业链投资，是江城基金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另外，为了发挥引导基金的作用以及“锻炼队伍”，也会和半导体领域的头部机构合作；此外还将从产业挖掘的角度考虑，围绕泛半导体领域做早期投资。

提到创投，海南容易被忽略，但实际上2022年开始，海南也陆续成立了100亿元规模的自贸港建设投资基金，以及10亿元规模的创新基金，并且和银河、深天使、中金等机构都有合作。

海南财金银河董事长刘芸坦言，自贸港基金是举全省之力搞的基金，应该发挥更大的招商职能，也应该举起“基金+招商”的大旗，目的还是在全岛产业基础相对薄弱的基础上，依托海南的政策和税收优势，拉动全岛产业发展，因此特别关注和重视产业引导。为了适应新的形势，在耐心资本方面海南出台了自贸港基金的尽职免责的办法，对于政府引导、市场化运作方面，海南也有越来越深的认识。

重庆渝富基金总经理张立文以京东方、长安深蓝、赛力斯为例，介绍了重庆的耐心资本经验。他表示，当初投资这些项目压根没有明确的投资期限和退出安排，却实现了非常好的收益。从我们自身的实践看，长期投资或说耐心资本确实是可以挣到钱的。需要指出的是资本增值是资本投资活动的本质要求，这是评价耐心资本、大胆资本价值的基本出发点。

“耐心不是目的，而是一种盈利模式，一个挣钱方式”，张立文进一步解释，GP要了解LP的偏好，“耐心”就是降低流动性的偏好，“大胆”是增加风险承受能力，这都需要收益性的补偿，无论怎么组合，实质上都是收益性、风险性和流动性的平衡。

福建常讲“爱拼才会赢”，落到投资上依然如此吗？福建金投基金总经理潘艳的答案是肯定的。潘艳介绍，福建金投于2022年成立，作为省级金融股权投资运营平台，自成立以来，福建金投充分发挥“财政+国企+金融”独特优势，持续打造金融股权投资与运营、政府投资基金管理与运作、金融基础设施建设与服务等业务板块。旗下基金平台管理了100亿元省级政府投资基金、40亿元市场策略母基金，参股子基金规模逾1000亿元，间接支持企业超500家。“我现在没有退出的烦恼，任务是加大投资和布局”。

 另外，起步晚虽然不是优势，但却成了福建广泛吸取经验，做耐心资本的另一个底气。福建金投基金当前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充分发挥基金投资对促进产业升级、补齐产业短板、加快产业聚集、招引重大项目的作用，当好链接‘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的桥梁，精准服务区域产业链布局和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助力打造省级政府引导基金‘领头’、市县政府引导基金‘雁行’、社会资本‘竞跑’的全方位立体式政府引导基金雁阵”，潘艳表示，作为省级政府投资基金管理人，最重要就是理解市场，“做好与政府之间的有效沟通，很多困难就不太困难了。”

得益于长三角的区位优势，靠近上海制造业又一直比较发达，南通国资2007年就开始参与股权基金投资，2011年开始做直投。南通投管公司总经理王剑锋介绍，除了自有资金做市场化LP，成立以来的主要任务，主要是围绕南通市产业做政府引导母基金和直投。配合招商在所难免，但他坦言“我们定位是配合招商，但不是只看重项目落地，一定会坚持投资逻辑，更注重对项目的质量判断。”

关于国资如何做耐心资本，基于过往经验，王剑锋也给了不少具体建议：首先是要对国资GP/LP进行差异化考核，包括期限、收入、利润等方面；二是不以单项目考核衡量整个基金的成功与否；三是要进行差异化用人机制，包括需要对投资有专业化认知、任职周期与基金周期的匹配等。

南京市创新投资集团对耐心资本的理解是“量体裁衣”，要以资产动态质量作为退出节奏的客观依据，不能刻舟求剑，单论投资期限长短。副总经理金鼎表示，实践中，南京创新投正不断优化总体投管策略，对基金类、直投类资产做分类分级管理，合作机构、直投项目要选“强中强”、“优中优”，更优秀子基金、更出众直投项目不但要长持，还要加注、要接续。耐心资本的另一面是“进退有序”，对“不那么优质”要及时“停减缓退”。金鼎同时认为，选对、投好是管好、退好的大前提，“选合作伙伴不是比武招亲，单纯在规模、名气、估值上‘秀肌肉’，一定是八仙过海，要看到大家在细分产业、专项资源、特色能力上的差异亮点和最长板。”

虽说现阶段对耐心资本的解释权，掌握在LP、国资乃至更上层的建筑手中，GP也不是只有执行的份，这次十问的议题之一，是GP逐渐“通道化”的现象，不出意外，在场的GP/LP不少明确表示反对，这也说明对于如何实现耐心资本，不少GP也有着自己的独特理解。

丹麓资本管理合伙人许谦指出，一级市场投资如同农民种地，需要根据项目特点和市场环境因材施策。GP既要理解LP目标，又需切实承担责任，精准发力以实现共赢。他强调，策略不当可能导致事倍功半，难以达成预期效果。

光速光合是一家双币种的投资机构，合伙人蔡伟表示，“我们的投资阶段主要在早期，美元和人民币会同等力度地去支持早期的科技企业。”

天堂硅谷总裁张晟认为，以天堂硅谷和行业平均的数据来看，20%的平均投资成功率，平均持有期限7-8年，这些属性注定了创业投资一定是大胆资本、耐心资本，“这是个数学问题”，“今天的投资是七八年以后的市场、政策、环境决定的，我自己绝对没有本事预测，只能在坚守市场基本规律的情况下，在一个变化的环境中，想一些坚守，讲一些不变，可能是最有效的方式。”

江远投资无疑是近两年的耀眼新星，首支美元基金关账近4亿美元，近80%还来源于外资保险，首支人民币基金也在积极筹备当中。创始人、CEO张江表示，与GP一样，LP其实也投人，耐心资本的一方面是过程中双方的分享、互动、一起做项目，“GP的效率、眼光、经验、投后表现都是有迹可循的，志同道合的LP非常重要，要珍惜。”

我理解张江的意思可能是，GP自身要展示出专业、价值、透明和回报结果，LP才可能有耐心。熙诚金睿管理合伙人张敬来也认为，耐心资本现阶段最关键的两个词是：存量、存活。他表示，熙诚金睿由刚成立时偏PE的定位，在市场环境影响下逐渐探索拓展到VC阶段，今年更进一步地开始尝试推动医疗产业的科技转化，“变化虽然不一定能够让你活下去，但提供了可能性。”

深圳高新投是在座GP中唯一的担保公司背景，90年代即开始进行风险投资，深高新投厦门、杭州基金总经理刘骜表示，30年来，深高新投围绕科技企业、耐心资本做出了一些特色，特别是因为有担保业务，因此“投保联动在行业内有一席之地”。

同样具有丰富经验的德同资本，在近20年中经历了数次大小周期，合伙人辛强认为，这次的低潮可能是“最痛苦的一次，提出了很多挑战”。他表示，不管是GP还是LP，耐心资本的前提是要生存下来，因此要“警惕过热的概念，抓确定性的东西”，今年以来德同重点布局AI确定性高的基础设施，包括算力、通讯、智算中心的软件调度等，“耐心资本不是原因，而是一个结果。”

随耐心资本而来的，是对容错机制的一致呼声。实际上从年中开始，各地逐渐将尽职免责、容错机制等内容落实到了具体的文件和细则中。但国资的容错与尽职免责机制不是一蹴而就的，经济发展水平、招商引资需求、投资认知水平、实务经验的参差，也让各地的执行进度和侧重点有所不同，进而导致在实际的操作中，LP/GP的对容错与尽职免责机制的体感不一。

比耐心资本更进一步，深圳在全国率先提出大胆资本。深天使副总经理许允琪表示，深圳提出“只要没有贪污腐败、私下行为，全部交给市场运作”，从“反向”给了容错机制最宽容的保障。对于容错比例则没有具体规定，因为“很难控制在具体的比例范围”，最终还是要看被投企业的价值和成长。

除此以外，深圳也提供了不少技术和资金创新。比如给风险投资“上保险”，引入进来火热的银行AIC资金，配合投贷联动提供更丰富的融资渠道等。“未来对反投等控制会逐步放开，深圳一直在探索”，许允琪说。

福建金投基金总经理也认为，容错率很难把控。“难道51%就要追责，49%就不追吗？”她进一步表示，失败的原因各有不同，从实际效果来看，与纪检、审计的沟通更重要，LP在政府和GP之间搭建桥梁更重要。另外，“拨改投”就是要鼓励GP敢投，就要“敢于让利、敢于亏损，能够在市场上发挥引导作用就值了。”

在11月7日刚刚发布的福建省引导基金行动方案中，也做出了一些具体规划：首先是发挥省级平台的引领作用，带动地市配合搭建全省投资生态；第二就是加大优化基金管理制度，“做不好、干不了的原因，很多时候是因为有一些制度白纸黑字写在那里”；第三是落实工作机制，“全国的优秀GP为什么要来福建，各种鼓励一定不能太差”。

对从上至下倡导耐心资本、大胆资本，烟台财金董事长兼总经理柴林感到比较振奋，但他认为，“到底如何实现耐心资本，还需要时间，以及配套政策进行自上而下的推动”。他以广东为例，“将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的责任从创投里拿出来，作为立法条例公布，才能真正放开手脚、施展拳脚。”

烟台财金成立十多年来，主要负责地方政府引导基金管理，也陆续开展了直投和市场化的财务性投资。柴林表示，涉及到产业招引，不以投资回报为主要目的，体现在地方税收、产业、人才等综合收益，目前是比较有效的手段。而财务性投资主要依托GP实现，目前的挑战是，“越是纯市场化或者纯财务性投资的行为，越要求我们不能有闪失。”

南京市创新投资集团副总经理金鼎也认为，“在产业升级背景下，国资创投确实获得更多的综合资源支持，同时也承担了更多更重更硬核的产业论证、项目投管任务，期间，也少不了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多元监管”。而南京创新投能迎难而上不断攻坚克难的心得是，“扎硬寨、打呆仗，容错不仅仅是一个机制，更是一种能力”。

他解释道，身处于风云变幻的风险投资行业，优化容错机制肯定是全行业众望所归及大势所趋，但机制能解决管理机构“无为”的态度顾虑，解决不了管理机构“无能”的能力瓶颈。打铁还需自身硬，对优秀有为的国有创投机构而言，自身专业能力建设是第一位的，不能光想退路，更要勇闯出路。在全投资周期、全资产组合的综合评价语境下，在投入产出比上交出亮眼成绩单，无疑是更值得追求的。

GP对国资的容错机制也有所期待。

CMC资本董事总经理顾晓立表示，CMC今年额外注重回购能力和意愿，“在当下的买方市场中，拿到这些条件并不是说标的业绩有问题，而是要和国资LP的需求契合”。她表示，听到现场国资LP在容错率方面的探索，今后在基金灵活性方面可以做得更好。

退出，毋庸置疑是当下一级市场的最大难题。投中数据显示，2024年1-11月中国企业的IPO数量同比下降47.48%，募资金额同比下降高达65.06%。如果把时间线拉长来看，这组数字已经连降三年，并创下近十年新低。“退出难”的杀伤力不止面向市场化GP，国资同样棘手，并购也成了S基金、回购之外另一潜在退出渠道。加之今年9月的“并购六条”，释放出了多个维度利好，并购正在被行业寄予厚望。

挑战在于，并购交易本身操作难度大、成功率极低。按照业内评估，具备可并购属性的一级资产比例可能只有10-20%。如何在政策窗口期把握机会并实现落地，是每个市场参与方的时代课题。

重庆渝富基金总经理张立文直言，并购不仅是私募基金和股权投资当下的明智策略，充分发挥并购的作用，同样是支持实体经济，为国家做出贡献。中关村资本总经理孝延也表示，已将募集设立并购基金和相关工作提上日程，下一步将加大力度，围绕链主、头部产业机构和上市公司设立并购基金。

国资LP对并购给予厚望并拿出了行动，GP同样有很高积极性。

CMC资本董事总经理顾晓立认为，在这波并购机会中GP与LP有很大共赢空间。顾晓立表示，国资已是一级并购交易的主力，而常年一线、拥有丰富项目源和交易经验的市场化GP可以为国资LP实现赋能的。这段话的底气在于，CMC今年联合国资LP成功收购了一家净利润过亿的企业，并将总部迁到LP当地，实现多赢。

光速光合合伙人蔡伟同样表示，机构将主动拥抱并购策略，对一些适合的公司尝试并购退出。蔡伟看来，退出不仅是中国当下的难题，而是全球共同的挑战，以全球第一大股权投资市场美国为例，2024年上半年新上市科技公司的数量少于10家。

长石资本创始合伙人汪恭彬拿出了具体措施。长石资本LP中有多家硬科技产业链企业，在年底的LP大会安排了一个特别环节——邀请券商并购负责人以及LP和被投中的十余家上市公司、二十余家非上市企业，一起探讨未来并购整合新局势下如何谋得共赢。考量很现实，在IPO可能性走低的当下和未来一到两年，客观评估被投IPO的可能并为潜在并购提前做准备，抓好政策窗口期。

熙诚金睿管理合伙人张敬来同样认为，当前并购更多是政策鼓励之下的窗口性机会。背后是一个残酷事实——真正有并购价值的企业很可能不到10%。张敬来预测，经过未来三五年的供给侧改革，大部分没有产业持续成长能力的企业很可能不再存在。对于GP和LP，不论是抓住产业增长机会，还是把握并购机会都是小概率事件，想要生存必须不断迭代以适应市场变化。

在创投产业链中，GP的角色都在经历转变。LP变得更加主动，GP则趋向于“通道化”。随着一级市场进入国资时代，国资主导的资金属性决定了GP要从追求财务回报的市场化机构，转变为有招商引资能力的合作方。这一不可逆、无差别的行业变化彻底改写了GP处境，对GP在能力、策略尤其心态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手握筹码最多的国资LP拥有最大话语权。比如，北京顺义国有资本运营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吕亚军抛出一个灵魂拷问：如果国资LP有资金池，有管理人牌照还控股上市公司，S交易、并购基金都能自己做，这种情况下GP还能拿出什么筹码？

这话想必让在座GP压力增大，也是顺义国资的实际情况。顺义国资目前是“一个班子，两块牌子”，作为产融平台的顺义国资和定位产投平台的顺义金控打配合，长期融资成本在2-2.5%之间，融资和投资在内部形成资金闭环，旗下还有4家主板上市公司，可以开展并购基金业务。融资不构成难题，投资也正值集中爆发期。顺义区的招引标准是未来5-7年的区域经济贡献，基本覆盖投资本金即可，规避了最棘手的退出问题，所以有底气做“耐心资本”，而且项目库中“不缺乏这样的企业”。顺义刚刚发布了二期100亿产业引导基金，“首期资源库已经满额覆盖了”。

当然，LP市场也是高度多样化的。比如泸州老窖集团旗下的投资平台璞信投资，定位是市场化的国资母基金，与白酒产业、地方招引不存在强绑定，而是财务投资为主。泸州老窖璞信投资张胜利介绍，与GP通常是先合作专项基金，效果好可以考虑出资盲池，目前已经合作十几家GP、直投近100个项目。这种合作方式决定了对GP更有依仗，张胜利也表达“想跟GP一起成长”的态度。

LP “GP化”是这几年常谈的趋势，上述国资LP的提问十分残酷，GP生存空间持续挤压。若这一趋势持续，市场化GP该如何应对？

硬科技人民币基金松禾资本在“如何与政府国资合作”积累了近20年经验，合伙人姜欣分享了三点心得：第一，充分挖掘地方的产业规划，GP尤其要拎清一点：对于不同阶段、不同比较优势的地方，GP发挥的作用一定是不一样的；第二，沟通，尤其是和地方政府LP的沟通，最好形成一套沟通机制，姿态一定要积极，在投资之前充分明确LP的预期和目标；第三，面对产业实力强的城市，GP要明确自身在“政府产业基金三角”中的地位和关系，姜欣用“赋能者”形容GP角色，实现自身价值的路径：通过投资团队扎实的产业背景，和在供应链体系的sourcing、验证、项目导入能力，对产业和政府进行赋能，最终在多方共赢中拿到属于GP的那份。

面对GP严酷的生存环境，天堂硅谷总裁张晟反倒乐观，“中国的GP已经很幸福了”。理由在于，中国对创业的支持力度放眼全球都是空前绝后的，世界还没有哪个国家会拿出国资支持民营投资，而且亏损共担，让渡收益。市场化GP应该考虑，是否具备了足够的投资和专业化能力。

张晟用更本源的视角看待GP的处境——回到创业初心。在他看来，中国VC机构最需要厘清的初心是，做投资到底为了赚管理费还是carry？这一点延伸到业务上会具象为GP策略的差异——为自身生存还是为LP赚更好回报，做大规模还是专注于有限规模下的最大回报？张晟的选择是在六七年前放弃单项目基金，改做多项目基金，规避通道化和单项目基金低胜率的情况，主动损失一定规模和管理费来换取更好收益，并对规模保持克制。

江远投资张江再次强调GP的主体性，直言“GP肯定不应该成为通道，或中间商赚差价”。张江指出，GP应该拿专业吃饭，具体到策略，财务回报永远是第一位，无法产生财务回报的项目通常也无法产生战略和税收价值。一级投资的纠错成本更高，面对当前诸多同质化热点应有意避开，关键在于找到下一个热点。

现场唯一一家民营LP代表，深产投创始合伙人代淑香强调了GP的三项能力：一是选择LP的能力，GP容易忽略但很重要一点是根据自身专业能力找到契合的地方政府或者其他LP；第二，过去GP重视价值挖掘能力，到了存量时代还要有构建价值的能力，这体现在充分挖掘地方产业各方面优势；第三，重新理解优质资产，优质资产并不等于热门产业。

力合创投是深圳清华大学研究院下属的投资平台，隶属于上市公司力合科创，成立25年来一直坚持投早、投小、投硬科技，工具箱也有很多，除了管理市属基金也用自有资金直投，还做孵化、参与设立企业等等。力合创投总经理指出，随着创投产业链越来越专业化、精细化，往前段走、提升技术认知以及搭建生态做好服务都很重要。随着国资比例增加，GP投资要沿着大政策方向培育产业，并且平衡好中央和地方产业优势。

深圳市高新投集团杭州、厦门基金总经理刘骜在招引层面分享了几个经验：反投得益于招商，而招商是个多方配合过程，需要政府特别是产业方配合。通常来说，地方拥有龙头企业会对招商有更强的带动效应，友好的产业政策比土地、税收优惠更具备价值。刘骜还谈到赛道同质带来的高估值泡沫，他认为任何科技的发展都是一个产生泡沫，并进行优胜劣汰的过程。

成立十五年的德同资本合伙人辛强给出两点心得：面对现实，追求确定性。市场繁荣之际，即便机构布局了有前景、有技术颠覆的优质企业，放到今天市场环境同样可能熬不过去，这是GP必须面对的现实。其次，GP要懂得识时务，存量时代应保持冷静客观，而不是一味雄心勃勃，正解是在不确定的环境把握相对确定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