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结论,美国是一个世俗化的宗教国家。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很难真正看清美国的社会形态,以及它在内政和外交上所作所为的底层逻辑。
美国是一个宗教深深嵌入其政治、社会和文化基因的国家。从建国伊始,宗教理想与自然之法的观念就塑造了美国的政治结构和社会发展。无论是《独立宣言》对上帝赋予权利的宣扬,还是美国社会至今对宗教价值的执着,美国的宗教基因始终主导着其国家叙事和内外政策。
本文将从四个方面探讨美国的宗教基因:自然之法与人为之法的关系及其崇高地位;宗教理想对内外政策的塑造;宗教虔诚对社会保守性的影响;以及宗教信仰对国内政治特别是选举的影响。
美国是西方世界中信教比例最高的国家,大约有70%左右的成年人自称是基督徒。与此相对,法国是47%,英国是40%。
一、自然之法与人为之法:
宗教对美国政治合法性的基础
自然之法(Natural Law)是美国政治思想的核心,其观念源于基督教传统,认为上帝通过自然赋予人类不可剥夺的权利,是人类与上帝的契约。这种思想在启蒙时代被吸收进自然权利理论,为美国独立和宪法架构提供了理论基础。与之相对,人为之法(Positive Law)指由人类通过立法或制度设计而制定的规则。在美国的法律传统中,人为之法必须服从自然之法,否则其合法性将受到质疑。
自然之法在独立宣言中的崇高地位
美国的独立日为什么要选择在发表《独立宣言》的这一天,表明了美国人认为遵从“自然法”,保护“天赋人权”是美国立国的合法性来源。
1776年的《独立宣言》开宗明义地宣告:“我们认为以下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被造物主赋予了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段话明确地将自然之法与上帝的意志联系起来,作为美国独立的合法性来源。在当时,殖民者挑战英国王室权威,不能仅以功利性理由为基础,而需要通过宗教和自然之法的神圣性来赋予其道德和法律的正当性。
总统宣誓与宗教象征
总统就职手按《圣经》而不是《宪法》,也在宣示“自然之法”高于“人为之法”的理念。
美国总统就职时需手按《圣经》宣誓,体现了自然之法的宗教根源在现代政治仪式中的延续。这一仪式既表明了对宪法的忠诚,也象征性地确认了美国政权对宗教道德秩序的尊重。这种将宗教融入政治程序的做法,不仅巩固了自然之法在美国政治文化中的核心地位,也使美国的宗教基因更加显著。
分析与意义
自然之法的崇高地位体现了宗教对美国政治体系的深远影响。在这一体系中,人为之法必须与自然之法保持一致,否则将失去合法性。通过这种观念,美国的宗教基因不仅影响了建国时期的法律与政治架构,还为其日后的民主与人权话语提供了坚实的道德基础。
二、宗教理想:
山巅之城的激励与扩展
美国的宗教基因不仅体现在自然之法的观念中,也体现在建立“山巅之城”(City upon a Hill)的宗教理想中。该理想最初由马萨诸塞湾殖民地的清教领袖约翰·温斯洛普提出,旨在通过虔诚的信仰和模范的社会秩序来荣耀上帝,并成为世人效仿的榜样。
资本主义精神与宗教理想的结合
温斯洛普的“山巅之城”理想不仅强调荣耀上帝,也激励了早期美国社会将资本主义精神与宗教理想结合。新教伦理提倡勤劳节俭、个人责任和物质成功,将经济发展与宗教使命紧密相连。这种结合使美国社会在早期迅速发展出一种既追求物质成就又具有宗教意义的独特价值观,为资本主义的兴起和文化塑造奠定了思想基础。
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用一本煌煌巨著《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替美国人讲明白了他们的理想与现实的关系。
孤立主义与国际主义的双重体现
美国的宗教理想不仅对内塑造了社会文化,对外也深刻影响了其外交政策。在孤立主义时期,美国试图在北美大陆建立符合清教徒宗教理想的“新耶路撒冷”,这种心态扩展到门罗主义中,主张在整个西半球维持一片自由与秩序的“理想国”。而在国际主义时期,特别是20世纪后期,美国则试图将这一理想推广到全球,通过对自由民主的推崇,在世界范围内重塑一个“山巅之城”的秩序。
国际事务中的宏大叙事
建立“山巅之城”的理想也让美国人在国际主义的实践中偏好宏大叙事,大格局、大机构、大战略是美国构建国际秩序惯常使用的方法论。从威尔逊总统的“国际联盟”到罗斯福总统的“联合国”,再到后来的“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都是美国主导的手笔。在这之前,号称老牌资本主义的欧洲列强也就能几个国家结个盟,声势最大的也就是在拿破仑的威胁下成立于个反法联盟而已。和美国一出手就是世界性的组织和机构不能同日而语。
美国一出手就是“联合国”这样的世界级组织
分析与意义
宗教理想激励了美国社会的内在发展,同时为其外交政策提供了深刻的思想根基。无论是孤立主义还是国际主义,均可以看作清教徒“山巅之城”理想的延续。美国通过这一理念,将自己的价值观上升为全球标准,为其国际地位提供了独特的道德权威。
三、宗教虔诚:
保守型社会与右派国家
宗教虔诚是美国社会的重要特征,对社会价值观的塑造产生了深远影响。这种虔诚使美国整体上呈现出保守的文化倾向,尤其体现在妇女堕胎权、LGBT权利等问题上的分歧与争议中。
保守主义是美国价值观最深层次的底色
堕胎权与宗教信仰的冲突
关于妇女“堕胎权”的争议,核心是关于“什么是人?”的定义的争论,也是保守主义关于洁身自好的道德标准的维护。
妇女堕胎权是美国社会长期争议的焦点,保守派以宗教虔诚为基础,主张生命自受孕起即由上帝赋予,任何堕胎行为都被视为对自然之法的违背。而自由派则强调女性的个人选择权和法律的世俗性,主张将堕胎权归入个人自由权。这一冲突反映了宗教基因与现代自由主义在价值观上的深层对立。
LGBT权利的争议
你的性别是你决定的,还是上帝决定的?
LGBT权利的合法性问题同样揭示了宗教虔诚对美国社会的保守性影响。基督教保守派认为婚姻是上帝设立的神圣制度,仅限于一男一女的结合,而LGBT权利的推进被视为对上帝自然之法的挑战。尽管美国最高法院在近年裁定同性婚姻合法,但这一问题在社会和地方政治中依然引发激烈争议。
分析与意义
宗教虔诚使美国社会在一些核心价值问题上难以达成一致,这种分裂既反映了美国文化的多样性,也体现了宗教在社会保守性中的重要地位。宗教虔诚不仅影响着个体的行为选择,也深刻塑造了美国社会的文化基调和政策制定。
四、宗教虔诚:
影响政治的底层逻辑
宗教不仅是社会文化的核心,也是美国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在选举和政党竞争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选举中的宗教因素
特朗普的极端保守主义让他失去了女性选民,
他输掉了2020年大选。
美国选举文化深受宗教虔诚影响,特别是在南部和中西部地区,宗教信仰对选民的投票选择起到关键作用。例如,民主党的某些政策被保守派选民视为对上帝自然之法的违背,例如支持堕胎权和LGBT权利,这些问题使民主党在宗教信仰浓厚的地区难以获得广泛支持。相反,共和党通过强调宗教价值观和家庭伦理,成功赢得了大批保守选民。
民主党矫枉过正的自由主义终于激起了保守势力的全面反抗,他们因此输掉了2024年大选。
两党政治中的宗教对立
美国政治中的宗教基因不仅反映在选举中,也体现在两党政策的根本分歧上。共和党通过宣扬宗教价值,强化了自己作为“道德守护者”的形象,而民主党则试图通过强调社会平等与个人自由,回应宗教以外的世俗群体。宗教在选举中的影响力使得美国政治呈现出显著的意识形态对立。
分析与意义
宗教虔诚使得美国的政治辩论不仅停留在政策层面,更涉及深层次的文化和价值冲突。这种冲突在选举中表现为宗教与世俗之间的拉锯,决定了美国政治格局的独特性。
总结
美国的宗教基因深刻地塑造了其政治、社会和文化。自然之法的观念为其独立和宪法架构奠定了基础,宗教理想激励了内外政策的制定,宗教虔诚则赋予社会以保守倾向,并对国内政治产生重大影响。从清教徒的“山巅之城”理想到现代社会的文化争议,美国始终在宗教信仰的光芒下前行,这种宗教基因不仅定义了美国的过去,也将继续影响其未来。
美国是一个宗教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