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戏还是老戏:齐如山京剧改良之路的转折

文摘   2024-01-03 17:18   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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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如山与梅兰芳合作在民国初年实践的京剧改革,是以欧洲歌剧和舞剧为榜样的京剧现代化尝试,引领了民国京剧繁荣。但是,齐如山本人后来认为京剧改革是个错误。














百年以来,对京剧作改良或改革,使其适应现代社会的需求,是一代代人的共识。从民国初年开始,改良创造的“民国京剧”热潮,到后来六十年代“革命现代京剧”成为样板戏,都是京剧改良,也带动了中国传统地方戏改良,都是成功的范例。


△齐如山


齐如山可以说是民国京剧改良的第一人。然而他在多年后回忆这段历史时却说自己当年的改革“可以说是完全要不得的,是外行而又外行……如今看来,都是毁坏国剧的!”从而坚持用“整理国故”的办法探究他称作“国剧”的中国传统戏剧。


简直是180度的转变!究竟为何?让我们从头说起。


“京戏”在清末到民初的流行


乾隆后期,扬州的徽班为进宫祝寿演出来到北京。比起昆弋腔高度的程式化,徽戏曲调优美,通俗易懂,且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令人耳目一新,故而受到北京观众的热烈追捧。这些兼唱二黄、昆弋等声腔的戏班,后来又兼采汉调,融汇了高腔、秦腔,后来又多用西皮、二黄,在京城越来越火。到了同光年间,慈禧太后爱看戏,还经常让名角儿进宫唱戏,有道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京戏名角儿的受追捧更带动了京戏的火爆,令此时西皮二黄调的京戏简直到了风靡京城和各大码头的程度。


△清代王府戏台 ©中国近代影像资料库


民国初年齐如山眼中的京剧弊病


但是,那时的京戏,台下观众闹闹哄哄,还有手巾板儿胡乱抛飞;台上常有非戏里人物跑上跑下,演员唱到一半会端茶壶润嗓,还常各种炫技,以博得观众喝彩。这样的混乱演出再加上剧目良莠不齐,多妖魔鬼怪和猥亵不堪之内容。这一切在齐如山眼中,都不合现代戏剧的规范。


1913年起,齐如山开始发表改良京戏的言论,写了《说戏》《观剧建言》,还给了梅兰芳具体指导,改掉很多他认为的不合理之处。彼时之齐如山,是连票友也算不上的非戏剧界中之人,以“西化”眼光提出的改良,竟然甚得当时京城戏界的赞同。


齐如山究竟何许人也,说了什么话,让梅兰芳信服、令谭鑫培钦佩呢?


△1929年,梅兰芳(左)与齐如山(右)在赴美游轮上


齐如山的家庭背景给予他对昆弋腔的爱好与熟悉


清朝光绪三年(1877年)出生的齐如山,来自河北高阳的书香门第,曾祖父和父亲皆为进士。“先曾祖竹溪公(名正训)本就能唱,后中嘉庆年进士,为阮芸台先生(元)之门生,因此多与江浙人往返,故颇知其中之意味。先祖叔才公(钟庆)能唱百余出。先君禊亭公(令辰)乃光绪甲午进士,为翁同龢、潘祖荫诸公之门生,亦常与江浙人谈到昆曲,亦能歌数十曲。” 


河北高阳一带,明朝之后昆弋腔流传很盛,齐如山的父亲既有家乡北方昆曲的渊源,又受同僚南方昆曲的影响,带给齐如山的戏曲鉴赏功底之深,自不待言。


在欧洲欣赏歌剧


然而促动齐如山京剧改良的,其实直接源于他的欧洲观剧经验,即他在欧洲各大城市歌剧院的观摩歌剧和舞剧的经历。


齐如山回忆录里说“在德、法、英、奥、比等国很看过些戏”且说明看的是歌剧, 以至于他第一第二次从欧洲回来后,“再一看国剧,乃大不满意,以为绝不能看……以为它诸处不合道理。”这时他开始给梅兰芳写信谈自己对京戏的改进意见,正乐育化会上的三个小时演讲,也是在这一年,讲的也是同样的意见。


齐如山如何得以去欧洲观剧呢?这就要说他的非典型读书人之路——没有进入科举之路,走的是一条新道路:19岁时入同文馆学习德文、法文和俄文。作为那个年代里少见的会洋文的文人,齐如山辍学经商,前有为八国联军供应生活必需品,后又在巴黎参与经营豆腐公司。(李石曾于1909年在巴黎开办豆腐公司,聘用齐如山带工匠师傅赴巴黎协办相关事宜,辛亥革命后即回国)三次前往欧洲,第一次是在1908年,再次去巴黎应该是1909年到1910年之间,中华民国初年,是他第三次赴巴黎。这三次欧洲行,虽然不是留学,但所学亦甚多。虽然是个会讲洋文的商人,但齐如山不同于上海广东的买办,他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由于从小浸润于中国戏曲,在巴黎以及走访欧洲各大城市时,都着意观赏歌剧演出,领略了西方歌剧最新风尚。


齐如山说在“在德、法、英、奥、比等国很看过些戏”,那么我们不妨先以维也纳皇家歌剧院为例,看看齐如山能看到什么戏。


△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原为皇家歌剧院。世界上最著名的歌剧院之一,素有“世界歌剧中心”之称,也是维也纳的主要象征©Wiener Staatsoper


已完成现代化改良的欧洲歌剧


齐如山到欧洲的1910年前后,欧洲歌剧已经经过了几次改革,成为了现代戏剧。


原先由一系列固定的朗诵、咏叹调和场景的歌剧,在18世纪中叶,由格鲁克(Christoph Willibald Gluck)作了改良,成为有戏剧情节进展和戏剧人物的歌剧。19世纪中叶,瓦格纳倡导并实践了歌剧的“整体艺术的”改革,再后来就是著名的音乐家马勒1897年到1907年在维也纳皇家歌剧院任院长期间进行的雷厉风行的歌剧改革。


齐如山到达欧洲的时候,歌剧已经是“整体艺术”,即戏剧性加音乐、诗歌、舞蹈和舞台美术各个方面呈现出整体的艺术性。而马勒在维也纳皇家歌剧院的改革,改掉演员只顾自己炫技而置戏剧逻辑于不顾的习气以及台上台下吊儿郎当的现象,歌剧已经被认同为高雅的戏剧艺术。


齐如山在欧洲接触到清新高雅的歌剧后,再回头看“国剧”,便有了想要改革的冲动。而从时代精神而言,民国初年的文化环境,也有着向西方学习的氛围。可以说齐如山此时颇有“西化”的脑筋。


马勒改革前维也纳歌剧演出情况,也是观众席里闹哄哄,演员吊儿郎当,唱到一半喝水、飙高音赢掌声,与北京戏园的情景颇为相似。马勒在维也纳的改革其实是齐如山到欧洲之前不久的事情。因此,从时间上来说,齐如山的戏剧改革,只比欧洲晚了几年而已。接受了西方文化影响的齐如山,期望国剧“进步”而着力推动改革,是那个时代中国“西化”氛围里正常的诉求。


△路德维希二世夏宫中的瓦格纳歌剧场景模型©李萌


被齐如山当作样板的欧洲歌剧演出,令他获得如此好的印象,究竟上演了什么剧目呢?我们以维也纳为例,了解一下1900年前后在皇家歌剧院上演的剧目。


这家歌剧院1907年到1912年之间,上演了8种瓦格纳歌剧,包括《漂泊的荷兰人》《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罗恩格林》《尼伯龙根的指环》《帕西法尔》等,也就是说,每周演出1到2次瓦格纳歌剧。以北欧神话和流传在德法地区的神话故事为题材是瓦格纳歌剧的特点,而其他歌剧中也以神话题材居多,加上其他歌剧剧目也多有神话和爱情题材,如《魔笛》《茶花女》《卡门》等等。因此,“彼时欧洲正风行神话戏……”,所言不误。这就是齐如山为梅兰芳编创新剧以神话题材为多的由来,如《嫦娥奔月》《天女散花》。


△梅兰芳《嫦娥奔月》剧照 ©中国近代影像资料库


此外,当时歌剧院上演的芭蕾舞剧也不少,以1907到1908年为例,维也纳歌剧院上演的舞剧有14种,几乎每周两次。这对齐如山注重京戏里的舞蹈,显然有不小的影响。


说到舞蹈,更要说到齐如山当年居住的巴黎。歌剧中加入芭蕾舞,是巴黎歌剧演出的特色。瓦格纳的歌剧《坦豪森》(Tannhäusen)于1861年为了能在巴黎首演,不得不在第二幕中加入一段酒神的芭蕾舞,可见歌舞并重在巴黎的歌剧舞台上多么不可或缺。这一定也影响到齐如山对于戏剧现代改良的观念。


齐如山原本就注重舞蹈。自幼熟悉昆曲的齐如山,将“国剧”艺术特点总结为“无声不歌、无动不舞”, 很想要让大众京戏,变得接近阳春白雪的昆曲那样高雅、注重身段,即凡有一点声音,就得有歌唱的韵味,凡有一点动作,就得有舞蹈的意义。


此时加上极为欣赏欧洲芭蕾剧,从中既看到了社会教化作用,又认识到以舞蹈来体现国剧美感的重要。


与梅兰芳的合作


1913年起,齐如山开始写信给梅兰芳,对他的演出提出意见和建议,改掉很多他认为的不合理之处。


民国初年的梅兰芳,在京城已经很有票房号召力。齐如山听说有个极有天赋的新角儿人气爆棚后,决定去戏园看看究竟。那天演的《汾河湾》,谭鑫培饰薛仁贵,寒窑外唱大段“西皮”回诉身世,梅兰芳演的柳迎春背对观众坐着,毫无反应。当然这是一向的演法,大家习以为常。齐如山却觉得不合情理,哪有18年不见的丈夫在声情并茂地叙述身世,而自己却漠不关心毫无反应呢!因此回到家就给梅兰芳写了长信提出意见。十天后齐如山再去看此戏时,发现梅兰芳真的照着信上的建议改了演法,而且还得到了观众叫好声的认可。齐如山没想到这位名角儿如此虚心,真是喜出望外,此后便每看一戏就致梅一信,提出改进意见,前后写了100多封信。


△戏剧家齐如山与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三大名伶的合影©首都图书馆


齐如山不仅指导梅兰芳,还在京城戏界人士的大会上(民国元年改组成立的正乐育化会,是京城戏界人员的组织,谭鑫培为会长)作了一次长长的演讲,足足讲了三个钟头,“大致说的都是反对国剧的话,先说的是国剧一切太简单,又把西洋戏的服装、布景、灯光、化妆术等等,大略都说了,没想到说的虽然都是反对旧戏的话,而大家却非常之欢迎。”“稍有思想知识者,他们听到西洋这些情形,便很以为然,自命维新的人,尤其赞成。……谭鑫培也对我说:‘听您这些话,我们都应该愧死。’”


由此可见,在西化或现代化的时代氛围中,民初的京剧改良是得到社会响应的。


“新戏”和“老戏”的较量


梅兰芳初次到上海演出是1913年秋,获得成功,也见识了上海戏剧新风尚。年底回到北京后即跃跃欲试地开始了新戏的排演。


这一段时间正是梅兰芳结识齐如山的初期。也就是说,在时代进步中受到了现代戏剧风气熏染的梅兰芳,遇到了想要以欧洲现代戏剧观改造中国旧剧的齐如山。


虽然在梅去上海之前,齐如山就已经与之通信,但他们却未曾晤面。当梅开始排新戏后,齐如山才与梅的另几位友人经常聚谈,从此梅与齐真正开始了合作。


说到齐如山对梅兰芳新戏的贡献,当然就离不开他“编剧”一事。由于齐去了台湾,五六十年代的政治氛围里很不便于提起他的功劳,但是梅兰芳《舞台生活四十年》中,梅兰芳还是在回忆编写新戏时还原了当时的情景:“第二天齐先生已经打出一个很简单的提纲。由李先生担任编写剧本。大家再细细地把它斟酌修改,戏名决定就用《嫦娥奔月》”,另外也说到“这次兔儿爷的词儿,齐先生就试用了一次‘乜邪’辙。”据此可以判断,齐如山对编剧工作的贡献并不主要体现在文辞上,他的工作重点是提供剧本大纲,或者说是剧情发展思路,虽有基本编词,辞藻润饰另有文人相助,或直接由他人执笔。


△《黛玉葬花》首演于1916年,是年梅兰芳23岁。该剧由李释戡写唱词,齐如山写戏纲,罗瘿公参与修订完成剧本,然后集体讨论、修改、定稿,演员各自设计自己的唱腔与身段。该戏是梅兰芳排演的首出红楼戏。 ©中国近代影像资料库


至于新戏的分类,从形式上,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仍旧是穿老戏服装的新戏,如《牢狱鸳鸯》,第二类是穿时装的新戏。如《宦海潮》《邓霞姑》《一缕麻》,第三类是我创制的古装新戏,如《嫦娥奔月》《黛玉葬花》《千金一笑》;第四类是昆曲,如《孽海记》的《思凡》,《牡丹亭》的《春香闹学》,《西厢记》的《佳期》《拷红》,《风筝误》的《惊丑》《前亲》《逼婚》《后亲》。”“我自民国四年起到十七年止,连编新的带改旧的,共有四十多出。”其中包括时装剧、新编剧和旧戏新编。


换一个角度从内容看,又可以分成两种:“……一是言情戏,一是神话戏,一种是以表情见长,一种是以歌舞为重”。


除此以外,齐还以欧洲为标准,编出了一些言情剧与神话剧,突出其雅致与清高的意味,并且都歌舞并重。


剧目新上演时颇有人气。比如演员穿着日常服装,戏的内容多为批判妇女在旧社会的处境和探讨新时代遇到的问题。梅兰芳还将胜家缝纫机和风琴搬上了舞台,两者很有名,因为是外国货,两年后梅兰芳就停止了这种实验,因为观众不喜欢,他自己也觉得蹩脚。


然而,尽管新戏在首演阶段的确有不小的市场号召力,但新编神话歌舞剧的受欢迎程度却仍然比不过老戏,不然无法解释,100年来这些新编戏很少再上演。(比如《嫦娥奔月》只在近几年才在非市场因素的主导下短暂重新见于舞台。)


此外,梅兰芳自己也意识到新戏“念白多、唱功少”,不符合“无声不歌”的准则。齐如山此时更是清楚认识到这有违于载歌载舞的京剧根本。


梅兰芳那些新戏,不如老戏受观众青睐,其实不是后来才有的现象,早在1919年冬季第一次赴汉口演出时他就感受到了。“那次演期是一个月,我演出的戏码,包含着老戏、昆剧、古装、时装四种。比较起来也还是古装戏最受欢迎。”


不仅是时装戏没有生命力,连那些新编古装剧也几乎很少流传下来。这是为什么?


齐如山对改革的自我否定


在改良京剧之后,齐如山才逐步深入研究国剧。“岂知研究了几年之后,才知道国剧处处有它的道理。……其实我在书中所写的改良国剧的话,到如今看来,都是毁坏国剧的。”


这一观点的转变是何时发生的、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这就必须要说到梅兰芳到日本、美国和苏联的演出,其中特别重要的是美国之行。


梅兰芳赴美演出,不像日本演出那样有邀请方,而是由多方面努力促成的商业演出,齐如山在其中起了很重要作用。齐如山认为“……以为中国戏不够高尚,不能到外国去演,其实根本的见解就是中国戏与外国戏不一样,但我则相信中国剧可以博得美国人的欢迎,并且可以在世界戏剧中占得一席之地位。”


从这些话语中可以明显看到,齐如山对中国国剧的评判与1913年时的看法有了不小的改变。那时是以欧洲歌剧、舞剧为标杆,看京剧各处皆不合理,而此时认为中国剧可以与西洋戏剧平起平坐。


△“本月四日晚飞来伯(范朋克)由车站抵寓所后与主要欢迎者之合影” 右三为齐如山,《图画周刊》1931年2月8日


美国商演的成功,表明他的认识获得了市场验证。当然成功的原因很多,比如,此时正当梅兰芳最好的年华,可说是正处在个人魅力的巅峰期,再加上宣传得当、剧目选择合适,等等。总而言之,演出成功让饱受列强欺辱的中国人有了一丝文化上的自豪感。由此而来的文化自信,让齐如山渐渐觉察到中国戏剧不同于欧洲的独特性之重要。


这其中“研究了几年”京剧,就是关键了——齐如山在编“新戏”的同时进行对京城戏界人士的访谈以及京戏剧本文物作了收集整理工作。“我几十年来,对于研究国剧稍稍有点成就者,固然是到处考,逢人便问,下过一番苦功夫,”


△齐如山所编著国剧研究书目,有二三十种之多


台静农先生在《读‘国剧艺术汇考’的感想》一文中说:“……如山先生所用的方法全靠访老角,然后归纳整理,得出结论,有如科学家,亲自采辑,然后分析实验,才能得到结果一样……。这种笃实的态度,能说不是科学家的精神吗?现在我们从这部五百八十多页的巨著,想象作者如何将一点一滴的资料整理出来的艰苦。这好像爬一座从无人迹的高山,‘筚路篮缕,以启山林’。终于铺好了路,爬上了山头,站在山头上,不免有辛苦的回忆,可是后来登山玩景的人们,该多么致其感谢之忱。”


齐香在《我的父亲齐如山和京剧》里说,“几十年中,他大约问了四千多人,随身带着本子,铅笔,一面问一面记,当天回家整理。”。


△齐如山摄 精忠庙唐明皇游月宫图

北平崇文门外东小市精忠庙,有喜神殿,建于乾隆年间,是一处梨园会所。殿中四壁均画有梨园故事人物,极为精细.


研究了京剧传统,才发现传统自有其道理,不能用西方现代戏剧理论来规范。原本类似“新文化运动”的戏剧改良,尽管愿望很好,也部分达到了目的,但是京剧的唱念做打与西方歌剧音乐剧的艺术表现逻辑是不同的,所以改良总体不算成功:京剧唱腔的一板一眼的节奏配合的身段,是中国传统舞蹈,却不可能是芭蕾舞似的西方舞蹈;京剧的切末不是话剧里的道具;京剧的道白也有歌唱的灵魂,不纯是念白……


齐如山新编的古装戏如《嫦娥奔月》《天女散花》等,都是载歌载舞的戏,没有流传下来,更不说那些时装戏了。民国时代新编的那些京剧,不限于齐如山编的戏,流传下来的,都是古装戏,并且以唱为主,也没有很多舞蹈。


梅兰芳于1932年迁居上海后,齐如山就再也没有与梅合作,而是潜心于“整理国故”。尤其是七七事变后,齐如山坚决不与日伪合作,深居宅家八年之久,足不出户(依据赵景岳《国剧大师齐如山》文,齐家在东城裱褙胡同,前后五进,两边还有偏院),完全将精力投入到对“国剧”的资料整理于研究中。




结论


齐如山在民国初年的京剧改良,是以欧洲歌剧为榜样的京剧现代化尝试,想使之成为现代戏剧。改革强调戏剧的教化作用、舞台上演出要遵守戏剧情节的逻辑发展、突出舞台艺术美的效果,另外还极为重视舞蹈。这些改革得到了当时市场的积极反映,但长远看,成功之处却甚少。


时装戏消失的原因显然在于京剧这种传统戏剧形式不适合表现这种生活。形式决定了内容,也就是京剧以古装形式表演的只能是古人的故事,穿上时装就已经不再是京剧了。


京剧改良带来的一批优秀的新戏,剧本词句典雅,演员能歌善舞,加上西皮二黄声腔之令人迷醉,使得民国京剧成为那个时代造就的辉煌。少数流传至今的那时的新戏如《锁麟囊》,就具有这些特点或优点,或者说具有符合京剧固有的形式与内容,是民国京剧里的经典,也成为京剧里的经典。


丹纳在其《艺术哲学》中写道:艺术品的产生取决于时代精神和周围的风俗。王国维《宋元戏曲史》里说“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朝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


京剧,不同于晚清京戏,是一百多年前北京和上海的环境孕育出的艺术,应该称之为民国京剧;后来的样板戏,是革命现代京剧,也另是一个独立艺术种类;要在当代新编出符合这两种艺术形式的剧目,是做不到的。前一个时代的艺术形式,要放入后来的时代内容,显然调和不出吸引观众的魅力剧目。


用白话文长大的当代人,编写古装戏时的辞藻修辞已然没有了古典气息。现代人尽管写诗,却写不出唐诗宋词,今日的编剧,既写不出《牡丹亭》《西厢记》,也编不出《霸王别姬》《锁麟囊》。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京剧艺术没有观众和市场。如同唐诗宋词依然是一代代中国人从小吟咏背诵的艺术,京剧的经典戏,不管是传统老戏、民国新编戏,还是样板戏,只要是至今仍为人所知的,都是经典,可以代代流传。以中国的人口基数,爱好者的绝对数量都是极大的潜在市场。


因此,要让京剧保留为艺术市场上的一员,不在于创新,而在于守旧。守住精华,京剧就能长长远远地为人所喜闻乐见。


当然,以京剧音乐或其他元素做新戏,比如歌舞剧的形式,类似越剧那样的活泼多变,一定也会吸引很多年轻观众,这就是另一个题目了。(网络首发,注释从略)


【作者简介】吕澍, 自由撰稿人,1985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历史系,现旅居德国。


《中国历史评论》编辑部

本期责编:李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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