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鸟

文摘 2024-10-22 17:32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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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鸟

作者/方济红

哎唷、哎唷…这是乡下一种鸟的叫声，阴森瘆人，像寒冬的北风裏着雪花迎面扑来，寒意直透身体里。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鸟的样子，它每次飞来只逗留几天，白天黑夜地鸣叫，声音哀婉凄厉，让人头皮发麻。更为邪恶的是：每次这种鸟儿鸣叫后，村庄里就会有人死去。

村外的老坟场响起这种鸟儿的叫声，人们就会说：山头上又要来新人了。果然要不了几天，老坟场的松树窠里就会响起一大挂鞭炮，腾起一股黄烟，一个人的一生就走进了土里。人们不知道这种鸟为什么能带来死亡，也许它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和人身上的晦气。于是人们把这个每次来临都会带来死亡的鸟儿称作鬼鸟。

白水是一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这几天，鬼鸟的叫声又在村庄里响起，哎唷…哎唷，一声比一声急切。“长民，鬼鸟又叫了，又要死人了哦！这回不晓得是哪个要走了。”一大早，秋芳对着还赖在床上的长民喊着。

“管他死哪个，反正不是你，操那闲心！” “白头翁又在村头议论呢，他晓得鬼鸟叫哪个人会死。”

“他晓得个屁，就凭他看几本破书就成神了？”“前两次鬼鸟叫，长青父亲和长海他娘去世，白头翁是提前知道的。”

“那两个人病了那么久，孬子都晓得不行了。”说归说，秋芳的话还是提起了他的兴趣，他也想听听白头翁的判断，晦气又要降临到谁的头上。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朝村头走去。

“狗日的，妖精孽怪，牛鬼蛇神一齐出洞呐，家无正主，条把乱舞。”疯子又在开骂了。疯子年轻的时候受到打击，精神失常，每天早上骂会街才罢休。他骂人正好是学生起床上学的时间，日子久了，听到疯子的骂声，家长就催促孩子起床上学。“起来了，该上学了，疯子又在骂人了。”

白水庄村头已经围了一群人。长民远远地看到人群中有一簇白发，像黑土地上一撮未融化的雪，知道白头翁已经在了，被大家围在中间。白头翁原名长水，平日里喜欢研究奇门遁甲，风水堪舆之类，因他额顶生白色发旋，大家都叫他白头翁。

“白头翁，鬼鸟叫了，这次是哪个又要走了？”长财媳妇问。“这次叫得凶呢，恐怕是个年龄轻的。” 白头翁道。“白水庄的年轻人没有一个生病的，好好的怎么会死？”长民有点不服。“就是啊，你说是年轻的，到底是谁呢？”长财媳妇急切地想知道。“不能说，说出来就不好了，黄泉路上无老少哦！”大家都不作声了，仁炳老爹吸了口旱烟，叹了一口气走了。

鬼鸟在白水庄叫了三天，第三天清早，白水庄的人被巨大的鞭炮声惊醒。“大清早放大鞭，肯定不是好事！”长民跟秋芳说。“死人了吧？好像有人在哭。”“长民！长民！”门外传来叫喊声。他应了一声打开门。

“长平死了，你今天去帮忙啊。”是长海，专门负责村庄里的白事。“长平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急症，脑溢血。”说完又急火火走了。“白头翁嘴巴真毒，被他说准了”。“可怜！长平今年才四十二，死得太早了。”

“狗日的，驴子屙屎外面光呐，自己哄自己，把人家当孬子，哄他大大妈妈不吃煎豆腐。”疯子又在骂人，白水庄的大人也在骂声中催促孩子起床，古老的大地倾倒出黑暗后又开始慢慢转动，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哎唷，哎唷，…白水庄的人们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鬼鸟又在村庄的上空哀鸣，像阴暗的雾霾，笼罩着白水庄。“白头翁，鬼鸟又叫了，这回是哪个人要走了？”村头，一帮人围着白头翁打听。白头翁猛吸了一口烟，双腮几乎要贴在一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白头翁，你这次怎么不知道了，以前你都是蒙的吧？”长民半揶揄半玩笑道。白头翁依然沉默不语，只是一口接一口抽烟，腾起的烟雾熏得他闭上一只眼睛。这时鬼鸟的声音更加急切凄惨，催命一样，一种不祥的氛围飘荡在村庄上空。“唉，是人都逃不过哦。”仁炳老爹意味深长地望了白头翁一眼，背着手踽踽而去。

鬼鸟鸣叫没有两天，又一阵鞭炮声打破了白水庄的宁静。“白头翁死了！”人们惊呼着奔走相告。白头翁家里的人乱纷纷地进进出出，有来奔丧的，也有来看热闹的。人们要见证一下那个能从鬼鸟的叫声中预知他人生死的白头翁，却不能预知自己的死亡。“真奇怪，没病没灾的人就走了。” “他以前都是蒙的吧，并没有那么神。” “就是，那么厉害也预知不了自己生死。”看热闹的人小声嘀咕。白头翁直挺挺地躺着，额头的白发犹如一朵开谢了的白花。只有白头翁妻子哭得撕心裂肺，哭诉她的亲人，这几天对她的好比一辈子的还要多。

临近年底，鬼鸟又来了，一声接一声啼叫。“狗日的鬼鸟，来一次带走一个。”长民咒骂起来。“年成恶哦，不晓得哪个人又过不到年。”长海闷闷地说道。

鬼鸟一连叫了几天，第四天，白水庄的学生上学全部迟到了，这天早上家长没有听到疯子的骂声，长期形成的生物钟突然停止，忘了喊自家的孩子起床。“奇怪！疯子今天早上怎么没有骂人呢？从来没有过的事。”秋芳说。“对啊，太奇怪了，不会是？”长民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喊，“疯子死了。”

疯子死了，白水庄的早晨没有了疯子的骂声，村庄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作者简介：方济红，桐城市人，文字爱好者，桐城市作协会员。

主编：程春艳

校对：梦里花开

审核：云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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