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探秘
作者/章晓明
木棉花染红韩江两岸的时节，我来到潮州，探寻韩愈大师在潮州的秘密。秘密就藏在潮山潮水间。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韩愈在潮州任职仅八个月，能做出什么惊天伟业，会令“潮山潮水皆姓韩”？韩江是潮州的母亲河，也是一条以韩愈之姓命名的大河。大河东岸有座山，是为韩山。百姓在韩山之腰、面朝大河的方向修建了“韩文公祠”。抚摸韩江脉动，倾听韩山叙说，拜谒“韩文公祠”，拜读宋代大文豪苏轼撰写的碑文，细品“功不在禹下”的功德碑等等，或许能探寻到秘密所在。
韩愈在中国古代文坛上的历史地位尽人皆知。其因人格魅力及文章文字的力量，被后世人尊为“百代文宗”、“泰山北斗”，位居唐宋八大家之首。后人还尊其为韩子，与孔孟子齐名。据考证，现代汉语成语词典中收录了韩愈发明的成语多达331条，如“坐井观天、雷厉风行、异曲同工”等等脍炙人口的词语。当前国人口中的热词“踔厉风法”同样出自韩愈之手。韩愈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做学问、当学官，从政历史不长，潮州刺史是他从政经历中很短的一小段，却是其人生履历中最辉煌的部分之一，“潮山潮水皆姓韩”是潮州百姓给予他这段履历最高的奖赏。公元819年韩愈被贬来潮州任刺史，他在极短的任期里，以其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和文明进步的智慧，征服潮山潮水，遗爱百姓。韩刺史问民疾苦，实施良政善治，为后世在潮百官树立了榜样。
潮州百姓用一千年时间反哺韩愈的大爱：建祠以祭之，立碑以颂之，改潮山潮水以韩姓之。为官一任、山河改姓，这是何等功德、何等气魄！这既不是皇帝所赐，更不是韩愈自封，是百姓自发为之。韩刺史到任不久就拿出八个月薪俸兴办学堂，今天就有了韩山师范学院和以其号命名的昌黎路和昌黎小学。韩刺史也钟爱美食，他发明和改良的潮味美食，百姓喜爱地称之为韩公宴。韩公宴选材讲究新鲜生猛，很合当地人口味，世代流行而不衰。现代潮剧《韩愈治潮》一直深受百姓喜爱。走遍韩江两岸，果真是“潮州无处不姓韩”。
大唐盛世没能让偏远的岭南荒蛮之地潮州经济繁荣，民众皆向海而生，不擅于春种秋收，多数人只会结网捕鱼，象煮饭一样煮鱼，象吃饭一样吃鱼。他们不爱读书识字，更不识孔孟礼教，曾愚昧迷信到奉鳄鱼为神仙而祭拜的地步。教化这样的民众，谈何容易！韩愈在潮州主要做了四件事：治恶水驱鳄鱼、释放奴婢、尊师兴学、教民农桑。目的是要革除陋习，开启民智。韩刺史之后，潮州这条海边小船慢慢跟上大唐盛世之时代步伐，驶上正途，扬帆远航，进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韩刺史当年的功夫没有白费。仅尊师兴学一项就足以功高至伟。韩愈力推尊师兴学，带头拿出自己的薪俸兴办学堂、聘名师、劝民进学，亲自编写教材和授课，目的是借兴学之机开启民智，倡导文明进步之风，推动社会经济发展，造福于民，可谓是现代版教育兴国、人才强国战略的早期实践，为潮州此后数百年经济社会发展，积累了教育和人才资源。
韩愈来潮州之前一百多年里，当地没有出现过一位进京赶考的学子，而在韩愈之后的数百年中，潮州民智既开，文明进步势不可挡，考学、从政、经商人才辈出，产生一系列状元、榜眼、探花、进士、社会名流、商界领袖等精英人才，鼎盛时期的宋朝，及第者达191人，文化自信结出累累硕果。潮州古城有条牌坊街，21座牌坊构成望不到尽头的牌坊群：状元坊、榜眼坊、八进士坊、四进士坊、理学儒宗坊、三世尚书坊、四朝大老坊等等，每座牌坊都有美丽故事和辉煌历史。此后，潮州搭上海上丝绸之路快车，潮人将沿海劣势变成优势，依托大海，却又超越海洋的局限，蓝色海洋牧场前景光明。唐时荒蛮之地，到北宋时竞变成“吴楚重镇”、“岭海名邦”。
为官八个月，惠民一千年，自古韩愈第一人。韩刺史是实践者，他在潮州把圣人孟子“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的誓言落到了实处。韩刺史是勇士，敢想敢说敢做，他在潮州推行的开启民智系列爱民惠民政策，被后世人接受并传承发扬，韩刺史更是一面旗帜、一面镜子，他开创的文化自信、良政善治在潮州蔚然成风。韩刺史不负潮州百姓，百姓亦不负韩刺史，历代潮人均“以韩为师”，尊韩愈为“吾潮导师”。由此看来，为官时间不在长短，政绩不在多少，能被民众记住、被历史记住的才是真正的政绩。这大概就是“潮山潮水皆姓韩”的秘密。
作者简介：章晓明 桐城人，现居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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