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月13日,日本肖像漫画家堀尾纯一在上海为鲁迅先生写生作画,并在画背面题词:“以非凡的志气,伟大的心地,贯穿了一代的人物。”
鲁迅先生在当天的日记里记述了这件事:“午后往内山书店,遇堀尾纯一君,为作漫画肖像一枚,其值二元。”
有评论说,这幅漫画肖像表现了一个智者的形象:“此画在众多鲁迅像中显得尤为有趣。画家在把握鲁迅方脸、竖发、浓须等基本相貌关系的基础上,有意拉高额头的同时压缩下巴的高度,拉大嘴巴的宽度,将眼睛处理成两条短线……这些特征在漫画创作中常常用来表现一个智者的形象。”
出版个人文集,面对市场,对于出版者和销售者来说,都是分量很重而又严肃的事。为了减轻这些压力,责任编辑秦颖设置了一个新的丛书栏目:“大家小集”,首先把鲁迅先生的这两卷文集放进“大家小集”里。
小集的内容其实并不小。这两卷文集为鲁迅全集的精华本,它跳出一般文集体例不纯、选编欠当的不足,全面评估鲁迅各体文学创作的成就,收入鲁迅全部小说和绝大部分散文,各时期重要杂文也尽收其中,以有限的篇幅反映出鲁迅的思想、艺术全貌。
我理解责秦先生是试图让文学大家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结集出版形式:“文集”,这种严肃的高大上的图书大众化,“小集”会有一种让人可以轻松阅读的感觉。图书的外观,主要是封面,他也想拥有一种幽默随意的风格,选用堀尾纯一的这幅漫画肖像,估计能达到这种设想。
我很赞同,这样会有新的感觉。况且,鲁迅先生表面严肃,实际上幽默风趣,“小集”字面上给人一种比较随意的亲切和温暖的感觉,可以采用幽默一点的设计。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首先由我设计《鲁迅集》两卷本图书广告投放在全国出版社、新华书店、书商和读者云集的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上用作宣传,广告非常醒目地突出堀尾纯一的这幅漫画肖像,并预示文集的封面也将会以这种视觉效果出现。
广告很成功。参加图书博览会的出版及发行方面的专业人士以及读者,看了广告,也都发出会心的微笑:一个幽默可爱充满智慧的鲁迅先生。
鲁迅集·插图本小说散文卷封面
决定采用漫画肖像做封面了。我把封面、封底、书脊都设计好,准备发稿制版的时候,秦先生迟疑了,他有顾虑。因为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鲁迅先生的多卷文集似乎从未有用鲁迅的漫画像做封面的,担心一旦遭到非议,轻则会影响文集的权威性,重则不但书店要退书,可能还会遭受批判,麻烦就大了。
我很喜欢这个设计,想保留这两个封面。这幅漫画肖像不是一般的画,它具有相当的历史价值,因为有鲁迅先生的日记记载和专业画家的亲笔题词,并且是最后一幅为鲁迅先生生前写生造像的作品,实属绝无仅有。
当然,秦先生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当时看过或认识这幅漫画肖像所具有的历史价值的人实属凤毛麟角,鲁迅先生深入人心的形象是严肃的“横眉冷对千夫指”。
《鲁迅集》·杂文卷内封面
20年后,一篇报道印证了当时的担心很有道理。
2021年,在纪念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的时候,有媒体对用漫画肖像做护封封面的设计作了报道:
“2001年,鲁迅诞辰120周年之际,花城出版社曾出版两卷本《鲁迅集》……在鲁迅形象的展现上也有重大突破,封面第一次使用了漫画,其作者是日本肖像漫画家堀尾纯一,1936年1月作于上海。这幅画尘封65年之久,乃至当代的绝大多数鲁迅研究者在此前都没见过。”
根据这些说法,看来当年的担忧有道理。
采用了漫画肖像做护封的这套两卷本《鲁迅集》,2000年11月出版发行,立即被市场接受,很快就再版了。至于封面,没有收到任何异议。
看来,似乎还是低估了读者和专家对鲁迅先生的认知度:人们都已经拥有更加全面更加包容的看法了。
有夸张的评论说,鲁迅先生是近100年来最幽默风趣的人!
苏家杰设计封面的图书·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