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尊重赞美到攻击批判，沙白之死，美有原罪吗？
文摘
2024-10-31 22:21
江苏
可能有位朋友给沙白生死讨论的视频点了赞，相关推送越来越多，直到我刷到“沙白白的频道”。不过，当时我正在南京带学生参加比赛。忙忙碌碌送考、接考，回来后接着上课，匆忙看了几个视频。第一反应是她具有艺术家的气质，虽然她自称重要的决定都是出于理性。她有意无意流露的自恋、对于死亡的美感追求，总让我想起那些作家，比如芥川龙之介、三毛等，还有这两天在看的郁达夫。谁让他在日记里动不动死去活来，还想带着王女士一起死呢。“我又想横竖事业也弄不好，不如和映霞一块儿死了倒干脆。”其实，郁达夫只是牢骚而已，“大难正多，我老了，但我还不愿意就此而死。”比起艺术家，沙白可能更像小说人物，比如前些日子看的《简·萨默斯日记1：好邻居日记》，幼稚期的简娜，事业成功，外表精致，回避肉体的痛苦和失控。红楼群里，有人将她的死亡比作黛玉葬花，也不无道理。倒是推送了越来越多的评论，各种观点附着各种截图，也有沙白的粉丝反对断章取义，将她的视频转换为文字全文发送。看着未免有点怪，比如有个视频讲“我的信仰”，她先谈香奈儿的经典款包包，再谈自己的信仰。昨天刷到“沙白白的频道”倒是明白了。她只是习惯性的在每段谈话前分享美好，比如喜欢的包包、拳击、走秀等视频。视频号这次恢复，器官买卖相关的话题已经下架，其他内容都还在。不愧当过托福老师，读了很多哲学，沙白的逻辑思维非常好。比如，医院里护士鼓励她，说同病房有个19个女孩子很乐观。沙白就很生气，19岁的女孩很年轻啊，没经历过生活啊，啥也不懂啊。“不要拿其他人和我比，每个人对生活的期许是不一样的。”然后，讲到她对英国的艺术氛围的感受，就需要这种氛围的现场感。照顾她的护工有个朋友说，“能吃能喝就行，为什么要死？”她说人是不同的，你需要的生活能吃能喝就行，所以你是护工，而我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人与人是不同的，这没错，不愿被别人定义，也是对的，但是定义别人也不对。你追求高质量的生活没错，但别人的生活就一定低级吗？19岁的女孩就一定没见过世面，护工就一定过着能吃能喝的低级生活？人家一样也会有自己的小确幸，有自己满满的美好。这傲慢是一种反抗。她大概受够了别人以“为你好”名义的劝说。沙白曾简单提及她的安乐死决定后，各方劝说，甚至有仅仅认识的学生家长发来长串语音等。那些为你好的善意劝说，是不是也潜藏着健康人的傲慢？至少对沙白是如此。她曾说“不会感谢自己不需要的建议，甚至非常反感。”这傲慢也是一种蔑视，是理性对本能的蔑视。她觉得别人恐惧死亡，是出于无知的本能。而自己的抉择则是理性和自由意志。这傲慢更是一种脆弱，即使诸多准备，死亡总让人有些脆弱。
她的视频号除了早年英文吐槽、托福考题外，就全是旅行的美好瞬间。冰岛、挪威，音乐加美景。旅程的终点她开始分享观点，谈谈生死的看法、信仰之类的话题，也会在每段视频前秀一点什么，钢琴、走秀、拳击、包包什么的。我有些诧异，一个内心圆满自足的人好像不需要刻意展示那么多。后来才明白，她40多个国家的旅行经历和香奈儿包包不过是抵御死亡的盔甲。在她离开后，这个视频号对她的父亲想必是一个很大的慰藉。毕竟，这个电子坟墓，记录了那些美好时光和坚定决心。她的视频号本来也就是留给那些爱她的、支持她的人。精装的朋友圈，毛坯的人生，她一定有许多未曾言说的痛苦和不想展示的脆弱。这些痛苦，她曾在“人类能否真的感同身受”那一期视频中谈及。她谈到肾衰竭，谈到物理范围内不自由，谈到每次透析感觉都像被轮奸，谈到濒死感。她没有用镜头展示这些，无非想说，纵有病痛相随，我也曾放纵肆意。她可能久久停留在20岁。那个阳光下奔跑的爱美小姑娘，被告知得了红斑狼疮，从此后，诸多禁忌；从此后，她尽可能宠自己。宠爱到任性，追求到极致，蓦然回首，父母已老迈，病情也加重。人生是一场体验，可体验转瞬即逝，死亡的阴影那样浓重，沙白还是渴望留下更永恒的痕迹。她诉说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好，留下一个美丽的网络人设。世界终有尽头，人生固有死别，也许抵御的盔甲更厚重一些，就如浮士德那声：“这真美啊，请为我停留。”最后以一首艾米莉·狄金森的诗结束这一略有沉痛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