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学习还是填志愿，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我们什么都不懂……」十几年前填志愿时，父母只说了这些话，他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受「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影响，我对未来的规划是当一名普通的医生。
高考后，我真的将所有志愿都「押在」医学院校了，当时年少无知，甚至不知道综合院校中也有医学专业。所填专业全是临床医学，且不服从调剂。
算是心想事成，我顺利成为一名临床医学专业学子。
从抢着上夜班
到认为夜班违背天性
2011 年，我顺利通过考研成为一名精神科专硕。
读研期间，我需要独立管理病人，在住院总的带领下轮流值晚夜班。
因所在医院知名度较高，每年都有不少基层医生前来进修。由此也渐渐知晓，很多医院并没有精神科或精神科医生。
确切说，精神科主要存在于公立综合三甲医院以及精神专科医院，而精神专科医院中有 1/3-1/2 的患者，会长期住院，甚至余生都在医院度过。
相当一部分原因是：精神疾病患者不能自己办理出院手续，家属也因为种种原因拒绝接患者出院。有些患者隔三差五或是逢年过节，才能获得家人短暂探视，有些患者可能几年都联系不上家人。
这些事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毕业找工作时，给我带来极大不便。
此外，读研期间，我对值夜班的态度也由积极主动变得消极：初期夜班费只有 50 元/个，我不仅会值自己的晚夜班，还会主动承接其他人不想值的夜班。
最多的时候，曾在 1 个月内值了 10 次夜班。每次值夜班，我都会在 0 点前巡视病房一圈，之后就去值班室睡觉。睡眠质量很好，以至于病房有事电联我，我都听不到，需要护士跑过来敲门才能醒。
后来渐渐变了，不再能正常入睡，在值班室会时不时醒来查看手机，确认是否漏接病房电话。我终于体会到了「医生当的越久，胆子越小」。
慢慢地，我不再承接别人的夜班，甚至自己的夜班都不想值，虽然当时的夜班费已经涨到 100 元/个。我开始认为夜班违背人性，但仍不后悔学医，对自己的执业规划，仍然是当一名普通的医生。
给编制
但我一家都不入职
至研三找工作时，才发现理想和现实如此难以相融。虽然有多个工作机会摆在我面前，但均因不符合我的期待，被我一一婉拒。
这在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但我并没有「被现实上一课」。
导师推荐了某省级精神卫生中心：院方表示可以直接入编，但希望我工作后主要从事科研方向。
拒绝理由是我对科研实在没什么兴趣，只想当名普通的医生。同学知晓我拒绝后感到惋惜，并表示「大不了先入职入编，工作定下来后再跟领导商量科研的事情嘛，很多事情以后都可以变的……」
但我不这么觉得，确实争取争取以后有机会不一样，但现在就能明确的是：我不想做科研，我只想当医生。
对方的招聘需求与我大相径庭。一旦我入职，必然引发矛盾，兴许还会影响到推荐我的导师，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数家精神专科医院来我校校招。因毕业院校知名度比较高，且当时精神科专业医生紧缺。很多精神专科医院都很欢迎我们，有些甚至在校园招聘会上就提出直接签三方协议，直接入编。
每次基本谈妥之后，对方都会问「你还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吗？」
每次我都会给出同样的回答：「能不能不安排我去病人常年住院，但不能出院的病房，如果我的病人常年都在医院住院，且不能出院，我会没有成就感。」
结果显而易见。事后我曾跟朋友讨论此事：「医院这么多科室，这么多病房，我只是不想管理常年住院的患者而已，为什么他们不能接受呢？」
朋友长叹一口气。
「不是因为没有职位能满足你的要求，而是因为你有自己的想法，领导想要的是听话的职员。他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求职不是你主动提你想干什么。」
经历上述事情后，我认定自己不适合去精神专科医院工作，遂忽视所有精神专科医院的招聘简报。由此，我也将找工作范围缩小到公立综合三甲医院（其它医院基本没有设置精神科，也就不需要招聘精神科医生）。
但即便在三甲公立医院，精神科也属于边缘科室，配置医生很少，甚至多年都不招聘精神科医生。
多番检索后，我看到外省某市级三甲医院招聘精神科医生。我兴奋异常，前往面试，获得院领导的热情接待并顺利通过面试。但了解详情后，我再次拒绝入职。
该院原有的一名精神科医生即将退休，且院内精神科处方药种类极度匮乏，如果我同意入职，整个科室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几乎没有药。
转机：反而收获神仙工作！！
冬去春来，直至 2014 年快临近毕业，工作仍没有眉目。
后来师妹提醒我：「既然有想法，可以找出符合自己想法的医院，然后主动打电话过去问啊」。
遂主动联系老家市三甲医院人事科，报上毕业院校后对方很是热情，但在得知我的专业后对方表示：「精神科啊，我们医院已经有一个人了，不招的。」
至 2014 年 5 月顺利通过毕业答辩，获得毕业证书时，我的工作仍没有眉目。
终于在某天，我联系了某市三甲医院时获得了肯定答复。对方表示「精神科医生啊，我们需要的，我们医院招了好几年都没有招到，今年写招聘信息的时候就给漏了，没写上去……」
原来是一个差点错过的大礼包！
入职：不科研不夜班，我全都要
再后来，我顺利入职，主任和同事都很好相处，也没有要求我做科研。
最重要的是，只有门诊没有病房，我再也不用值夜班了，周末也能在家休息睡懒觉。
这一切都契合我多年前给自己的进行的职业规划——当个普通的医生。当年少不更事，根本不知道医生这个职业需要值夜班，周末也不能休息，否则当年的高考志愿，或许不会有任何「临床医学」的痕迹。
本文作者：彭雪梅
策划：烫晚霞｜监制：Sherry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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