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新加坡讲中文脱口秀
文摘
2024-11-12 18:47
新加坡
Bugis地铁站附近有家售卖本土风味蛋糕的小店，Uncle Lee Confectionery。小小6寸，洒满花生碎，里面是软糯淡黄色蛋糕胚。清香。不熏甜。14新币一个。走过路过总忍不住回购，也推荐给身边朋友，都很喜欢。
是的。2年前，在读书和实习之余，还解锁了人生愿望清单上一个重要选项——不计后果地站在舞台中央一次。从《脱口秀大会》第三季开始关注单口喜剧。在杭州时，写过两篇文稿，并参加了2021年笑果的飞行训练营。无奈彼时工作繁忙，抽不出时间持续练习。到新加坡后，谷歌搜索到当地有一家中文脱口秀俱乐部。主理人是一位女性工程师，来自大连，也就是毛豆老家。疫情期间，她自发在社区组织，召集到一批爱好者，几年下来做得有声有色。说来也是很不甘心的。官方数据显示，2024年新加坡人口总数603万，华人占比75%。但很长一段时间，中文俱乐部，有且仅有侃侃一家，活跃演员不到20名。相比之下，新加坡酒吧英文演出频繁，演员多到排队竞争登台，更有好几位在澳洲英国开过专场。通过微信公众号报名。录入基本信息。参加在线读稿会，收获一轮修改建议，登台。当年的演出场地在一家轻食店，一层售卖时髦家居用品，也提供西餐。二楼和三楼类似wework一样的场地，俱乐部主理人租下来变成练习场。租金从售票中扣除。演员没有收入。终于要上台了。握着一个矿泉水瓶假装话筒，白天练，晚上练，找教室练，在宿舍屋顶练……不停给自己打气，就算不好笑，至少讲完全文，得体下台。第一次登台，吐槽了南洋理工大学是个动物园，还讲了做体育记者的趣事。如今想来，没有梗，更没有喜剧逻辑。感谢当时宽容的观众，“笑”果不错。走上舞台，对我来说是一件出格的事情。作为典型I人，需要大量独处时间修复能量，抚平毛躁情绪。但当我站在舞台中央，握住话筒，发现自己竟然是不紧张的。这个认知，是对自我的一个重要补充。喜剧的种子就这样在心里发芽，开始更多参与到俱乐部相关活动中。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和今年两档单口喜剧综艺相比，这边的中文脱口秀演员，清一色高学历。NTU和NUS在读或者毕业生占了半壁江山。职场人士也大都在阿里、字节、Grab这样的大公司。2022年夏天，也是中文脱口秀最后的辉煌期。伴随着《脱口秀大会》第五季的热播，我们的开放麦场场爆满。46个座位座无虚席。有朋友想来看。我还打趣，如今看一场演出，100人民币，10个演员，平均下来，那我值10块。在乌节路蒙古味道吃饭，巧遇之前熟悉的脱口秀男演员。许久不见，我跳起来打招呼，热情地和身边的同事介绍，这位是群众票选的新加坡中文脱口秀三甲。时间倒流一年前。通过开放麦积累了一定的私域流量。2023年，侃侃主理人除了日常运营开放麦，开始承办国内演员来新加坡演出。第一场请到了黑灯。学习国内的经验，主理人特别在俱乐部内部搞了比赛，也对外售票，观众选出第一和第二名为黑灯开场。第三名，收获赞助商礼物——好多好多周黑鸭。当天晚上，仿佛新移民圈盛事，大家精心打扮，巧遇各路老友。我们这些演员变身志愿者，负责换票、引座、贩卖周边、现场维持秩序……黑灯讲满一个小时。最后孙燕姿的绿光响起，全场掌声如潮。这掌声是给黑灯的，也给了俱乐部转型运营的信心。小黑+王俊霖+小镟的漫才专场《2的3次方》，小菊专场《难能可贵》，阿潘《望子成凤》，李梦杰《一八一八》……越来越多优秀的脱口秀演员来到新加坡演出，大大提高了本地观众的喜剧欣赏水平，而和这些演员一起参与开放麦，也是宝贵的学习机会。对我个人帮助最大的是小菊。很长一段时间，在舞台上，我的声音总有些不自然的演讲腔。小菊听完我的表演，鼓励我别怕，不要觉得是在表演，就是聊天。不断学习，不停练习。1场，2场，3场……在2022年到2023年期间，总共参与了15场开放麦，最终有一天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拥有了自己的成熟5分钟。遗憾的是，去年10月工作动荡停了下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记得讲完10场离开Crane的那个晚上。十点，星月高挂。打车需要40+新币，也就是200多人民币。在十字路口踌躇了半天，还是关闭了Grab，走向公交站台。新加坡常年持续30度，人心浮躁。过马路遇到另一位女演员。她感叹：好难，有点想放弃。前几天和另一位女演员聚餐，她也提到同样的困扰。看今年的演员开放麦报名群，活跃的老面孔越来越少。常常不够10人，需要在演出后增加游戏环节。坚持太难。优秀演员的现场演出看多了，能感受到明显的差距，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喜剧天分。每次演出前都觉得这一次的稿子终于掌握了脱口秀的精髓，必须炸翻全场。真上了台，观众零星的笑声一秒钟打回原形。但我的心一直痒痒，仍然期待有大块时间，再去打磨新的段子，再重新站在舞台中央，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包袱赢得满堂笑声而洋洋得意，也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包袱观众没有反应而自责反思。成人世界里，这种纯粹的，没有任何利益和目的心流时刻，难能可贵。所以，我常常想，与其说怀念脱口秀，不如说怀念喜剧带来的思考方式。刘旸教主讲的好，脱口秀是一种对抗负面生活的方式。当我们有勇气把生活中最大的那个槽点分享出来，就实现了跟自己的和解。漫长人生路，遇上倒霉事儿，普通人想的是，我完了。而脱口秀演员的第一反应是，太棒了，新段子送上门。所以，我们终究还是会回到这个舞台上的。和名利无关，只为无价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