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对象：李志超，同济大学辩论队成员，2016上海五佳辩手，2013—2020年担任上海同济一附中辩论队教练，目前受聘于上海市东实验学校担任辩论队教练，同时也是《辩论星球》项目发起人。
Q0. 先麻烦李老师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是李志超，小朋友们一般叫我困叔。从2013年开始一直在上海地区担任高中辩论队的教练。疫情影响前大概带了八年的同济一附中辩论队。疫情结束复出后，也就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担当上海市东实验学校的辩论队教练。
Q1. 接手市东实验学校辩论队的近一年时间，队伍的整体成绩如何？
整体还可以，去年下半年我和市东的小朋友们在杨浦区“同济杯”法治辩论赛里决赛憾负复旦附中拿了亚军；今年寒假在塑说全国赛冬季赛里我们打到了八强，在上海杯中学生华语锦标赛里拿了殿军；最后就是五一假期里，市东实验学校辩论队在塑说全国赛上海赛区的比赛里夺得了冠军。从世界中学生辩论排名来看，我刚接手的时候市东的排名在255左右，然后经过了寒假赛季升到了103名，这次市赛夺冠之后，不知道会不会再上升一点。
Q2. 你认为想要当好中学辩论教练，需要具备哪些能力或是特质？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认为大概有这么三点：
首先肯定是教练自己需要有一套对于辩论活动完整的理解。大家自己打辩论的时候，可能说我是质询手就可以不管立论，我是一辩就可以不管结辩。但作为教练的时候，显然是不能偏科挑食的，从做论到攻防到价值，从赛前查资料到赛中指导到赛后做复盘，你都要有所掌握才行。
其次，我觉得应该是要真心喜爱和小朋友在一起。尽管我也知道有些教练带队执教的方针是只管比赛准备，其他都交给学生自己处理。但我是认为教练应当要做很多辩论外和学生打交道的工作，比如准备的时候大家闹矛盾了要怎么处理，小朋友不听你的话怎么处理，打输比赛没有信心了怎么办等。这些因素其实对于团队的士气以及竞技状态都有很大的影响。
最后就是一些客观的条件，比如是否有足够的空余时间，比如是否离学校近，比如酬劳能否和校方达成共识等等。全职教练可能还好一点，但如果像我这样是兼职做高中教练，另外还有主职工作的话，协调好这些客观条件就非常重要了。
Q3. 你认为高中辩论队教练应该在一场比赛的准备中承担哪些职能？
我认为在大部分比赛里，教练核心的作用就是在赛前的准备中。主要来说有两块。
第一，我觉得教练在准备阶段很重要的一个职能是去做比赛的预读。这个和传统意义上的猜论还有点不同，除了预设对手立论之外，更重要的是尽可能猜测核心攻防的走向。从而尽量在赛前通过资料的准备，攻防的准备，来减轻小朋友们临场的压力，做到“有备无患”。而预读的准确与否，也是判断教练经验与能力的重要指标。事实上，我带市东比赛里大部分场上攻防走向都是可以赛前能猜到并且提前做出多层的准备。这也是我们能经常打赢一些硬实力高于我们的对手的关键。
第二，在准备过程中，教练要会去做简化。我见过很多大学辩手或者新手教练执教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直接把自己打比赛的思考内容粗暴地灌输给小朋友的现象。小孩们因为知识和视野的限制往往听不太懂，然后教练就开始觉得小孩们实力不行。这个其实是不对的，因为教练的重要工作之一其实就要把成熟辩手的攻防思路，通过举例子，作类比等方法简化，翻译成学生们能听懂，能自己讲出来，能举一反三的语言。在大学比赛里，可能很多人对于“地板论”会有所指责，但在高中阶段，我反而觉得盲目追求高深立论不可取。要是每次比赛，小朋友们都能在日常生活的基础上，多带来一点点思考的扩展，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收获了。
Q4. 你平时带学生比赛会灌论吗？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是否会灌论其实取决于你怎么定义灌论。黄执中前辈在洛阳集里也讲过，小孩们只靠听是听不会的，要多练才行，这一点我非常认同。不管是之前带同一附，还是现在带市东，我都不会采取简单的单方面灌输的形式，而是在初步讲解完框架后，采用对练的形式。学生们需要一个个找我1对1过攻防，我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判断大家理解的程度，以及存在的问题。很多时候，学生们的攻防反过来也会给我提供一些更好，更符合中学生理解的思路。如果灌论是指这样的模式，我是比较支持的。
Q5. 现在有的辩论教练甚至会帮学生写好所有稿子外加自由辩哪个辩手应该提那个问题都事先写好，你怎么看待这种教练模式？
这也是个老问题了，我的辩论启蒙老师何若灵老师经常把这种模式起名为“无应变念稿流”，坦白说在一些早些年的比赛，或者短期执教一些相对低水平的比赛里，这确实是一种很有性价比的赢比赛策略。但对我而言这个策略显然是不行的，一方面我作为长期执教的教练，不仅要为一两场比赛负责，更要为学校长期的成绩负责；另一方面，上海赛区也是个竞争非常激烈的地区，大家交锋的激烈程度已经很难出现靠念稿子就锁定赢的局面了。更何况，现在很多中学比赛都有教练中场指导的环节，因此变相也要求学生能根据教练的指示临场进行变化。所以对于自己的立论和框架，学生能听懂，能驾驭，能掌握，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
Q6. 现在中学辩论大概有两种培养模式，一种是“老带新”（毕业学生回来带学弟学妹），另一种是有固定教练一届一届带下去，你认为这两种模式哪种更好？
我高中恰好也是市东毕业的，所以某种意义上也能算“老带新”？认真地说，这个毫无疑问肯定是固定教练会更好，我也简单说两个方面：
第一，就像前面我讲的，现在中学辩论队教练需要有丰富的经验来进行比赛预读和攻防简化，坦白说这是需要相当的执教经历来积累的。如果大家只是带一两届就跑，明年再换新的学长学姐，那其实所谓的积累就只能原地打转，特别是要是场上对面是成熟教练，就会很容易吃亏。
第二，其实带辩论队其实和创业挺像，要是一会儿换一个教练，就相当于一个创业公司一会儿换一个一把手老板，那很多带队策略，带队方向，训练模式，都会出现偏差和损耗。特别是，每一个教练执教的方式方法，学生都是要一段时间适应，每个学生的特点，教练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观察和探索。因此一个固定的执教教练，一套稳定的梯队构建，对于任何一支辩论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Q7. 很多中学生队伍都是以赛代练，你日常带队有没有哪些好的训练方式可以分享给大家？
首先，我是会给学生们系统地讲理论课。从什么是辩论，到辩论赛的基础规则，再到华语辩论的演进历史等，然后再结合我的带队风格，针对立论，交锋，自由辩，结辩等的各个环节进行讲解特点，提出要求。根据我的教学经验，在刚入门的时候多花一点精力给学生们分享我对于辩论的理解，对后续比赛实战中的教学和战术执行，有明显的效果。这些加起来大概有十个小时的内容，我一般会在带队的第一个学期里讲完。
其次，在一些比赛较少的时间，我们会把一些打过的辩题拿出来继续打。进才中学的辩论队教练董书佳老师曾经提出过一个观点我觉得很对，就是大家把一个辩题打穿打透，看一看各种变化和攻防的延展，是要比浅浅地打好几个辩题来得有意义。事实上这次市赛能取得好成绩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其中好几个辩题我们之前就曾经打过，无论是资料准备还是攻防经验，大家天然就有着一定的积累。
最后，我也会组织大家玩一些小游戏来提高积极性。比如擂台赛，比如分组对抗赛等等，这块其实更多的是教练想象力的部分，大家按照自己的队伍情况多尝试就行，我就不多做展开了。
Q8. 在带队过程中，如何最大程度获得学校和家长的支持呢？
先说父母吧，其实我遇到的大部分父母都是比较支持自己的子女去参加辩论活动，特别是在过程中还能获得一些荣誉和成长的话。当然，我知道大家更想知道的是如何平衡学业和辩论的关系，但是坦白说这块教练能做得非常有限。比如某个小朋友成绩下降了，父母要求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上，减少辩论活动的参与，那我也只能根据要求进行调整。所以每一届学生加入辩论队后，我都会强调大家一定要自己处理好学业和辩论的关系，不然教练也救不了你们，苦笑～
再说学校，不管是疫情前我执教同一附的阶段，还是现在执教市东中学的阶段，学校都对辩论队活动给予了相当的支持，包括平时训练时提供多媒体教室，还有出门打比赛时的费用报销等等。而在某些比赛低谷的年份，学校也没有给我太多成绩上的压力。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前后两所学校的团委老师们。所以就我的执教经历来说，一路上还蛮幸运的。
Q9. 现在中学生辩论赛事非常多，你认为一个中学辩论三年打多少场比赛是较为合适的？
这个我其实在2016年左右就初步做过一个计算，我带的一个正常成长曲线的高中辩手，从入门到摸到自己的天花板，大概要经历过20场比赛的历练。当然，这里20场指的是正赛，不是只单纯地打比赛，是有完整的赛前准备，模赛，以及赛后的复盘分析作为支撑。而且那个年代比赛都是线下赛，不像现在有这么多网辩的机会。但反过来说，网赛的准备强度也往往到不了线下赛的标准，况且具体到每个人的成长曲线也各不相同，我也遇到过好几个学生经历某一两个重要比赛后就能完成蜕变，所以这个数字也只能仅供参考。
Q10. 最后一个问题，听说你最近在做一个《辩论星球》的小程序，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我自己念书的时候，其实辩论圈有两个很著名的论坛，一个是华语辩论网，一个是争鸣论坛，这两个论坛上当时不仅有非常丰富的辩论学习资料，还时常会有高质量的技战术讨论。这些内容在我自己学习辩论过程中，起到了非常大的帮助，甚至我还当过一段时间华语辩论网上海版区的版主。但是很可惜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这两个论坛逐渐没落，人越来越少。现在大家要聊辩论只能去贴吧去知乎，或者在各个公众号之间来回零散地获取信息。于是去年9月的时候我就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启动了《辩论星球》项目，这个项目的定位就是一个垂直类的专业性论坛，是辩论人给辩论人打造的栖息地，包括有赛事资讯， 招募报名，辩手名片，心得交流，综合讨论等多个板块。目前该项目已经上线微信小程序端，大家可以直接搜索“辩论星球”进行访问，我们团队也计划今年推出移动端的版本，欢迎大家到时候前来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