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山石窟，这座承载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瑰宝，静静地坐落于山西太原市西南方向约36公里处的天龙山上。这里，东西两峰巍然耸立，共有25座石窟错落有致地镶嵌在山体之间，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闪耀着古代艺术的辉煌光芒。
天龙山石窟的辉煌历史，可追溯至东魏时期（公元534年至550年）。当时，权臣高欢以其独到的眼光和卓越的领导力，率先在天龙山上开启了石窟营造的先河。这一创举不仅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更为石窟艺术的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随后，高欢之子高洋在建立北齐王朝后，以晋阳为陪都，继续秉承父志，将这一宏伟工程推向了新的高度。
隋朝时期，杨广身为晋王，对天龙山石窟的热爱与推崇更是溢于言表。他接踵而至，不遗余力地推进石窟的开凿工作，使得天龙山石窟的艺术魅力得以进一步彰显。而到了唐朝，李渊父子更是以晋阳为基业，将石窟的建造推向了鼎盛时期。这一时期，石窟的开凿技艺、艺术风格以及雕塑水平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成为了中国古代石窟艺术的巅峰之作。
在这些珍贵的石窟之中，东魏、北齐、隋朝及唐朝四个朝代开凿的石室共计二十七处，每一窟都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其中，东峰分布有八窟，西峰则多达十三窟，它们或雄伟壮观，或精致细腻，各具特色，相得益彰。而山北三窟与寺西南三窟更是交相辉映，共同构成了天龙山石窟的独特风貌。各窟之间，山间小径蜿蜒曲折，巧妙相连，仿佛一幅浑然天成的艺术长廊，引领着游客穿越时空，感受古代艺术的魅力。
九号窟弥勒佛
据粗略统计，这些石窟内外共陈列着石雕造像超过一千五百尊。这些造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既有威严庄重的佛像，也有活泼可爱的罗汉像，每一件都是古代匠人心血与智慧的结晶。此外，石窟内还保存着大量的浮雕、藻井装饰及壁画作品，共计一千一百四十四幅。这些作品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无论是描绘佛教故事的壁画，还是精美绝伦的浮雕，都让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各石窟的开凿时间跨越了多个朝代，但其中以唐代开凿的石窟数量最为可观。这些唐代石窟不仅数量众多，而且艺术水平极高，充分展现了唐代艺术的繁荣与辉煌。
十号窟西壁造像
时间回溯至1917年的春天，当日本东京大学考古学家关野贞，带着对历史的敬畏与探索的渴望，首次踏入天龙山石窟那幽深而神秘的殿堂时，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穿越了时空的隧道。眼前的一幕幕，如同天地间最精湛的工匠用岁月雕琢出的艺术杰作，令他震撼不已。
石窟内，一尊尊佛像静静伫立，它们或庄严肃穆，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或慈悲祥和，流露出普度众生的温情。这些佛像以其无与伦比的雕刻技艺和深邃的佛教哲学思想，向世人展示了从北齐至隋唐时期中国佛教艺术的巅峰状态，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精髓。
此时的天龙山石窟造像头部基本完好无缺出自外村太治郎著、1922年出版的《天龙山石窟》
关野贞深知，他所目睹的这一切，不仅仅是视觉上的盛宴，更是学术上的瑰宝。他小心翼翼地穿梭于石窟之间，用镜头记录下这些珍贵的画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回到东京后，他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撰写了一份详尽的考察报告。这份报告不仅详细描述了天龙山石窟的地理位置、历史背景、佛像特征等，还配以精美的照片，使得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那份跨越千年的震撼。不久之后，这份报告在《国华》杂志的第375号上隆重刊出，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向日本乃至全世界揭开了天龙山石窟的神秘面纱，让人们对中国佛教艺术有了更深的认识和了解。
山中定次郎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份旨在传播与保护文化遗产的考察报告，却意外地成为了一场灾难的导火索。山中定次郎，这位在日本文物界声名显赫却又臭名昭著的文物贩子，在翻阅到关野贞的报告时，眼中闪烁起了贪婪的光芒。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隐藏的巨大商机，意识到若能将这些承载着深厚文化底蕴的佛像运往西方，不仅能满足那些收藏家的贪婪欲望，更能为他自己带来难以估量的财富和名声。
山中定次郎率领他的考古团队在天龙山做考察右边矮个子 山中定次郎
于是，1924年，山中定次郎亲自踏上了前往天龙山的旅程，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踩点与规划。他深知，要想实现这一大胆的计划，必须首先解决运输难题。而位于山下的圣寿寺及其僧众的态度，则成为了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山中定次郎与净亮和尚（居中者）合影
山中定次郎深谙人性之复杂，他决定采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金钱诱惑。1926年，山中定次郎又来到天龙山，当满载金银财宝的两辆牛车出现在圣寿寺门前时，面对这些足以改变他们清贫生活的财富，即便是平日里清心寡欲、坚守信仰的和尚净亮，也难以抵挡其诱惑，最终选择了背叛信仰，成为了山中定次郎盗宝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山中定次郎带人在天龙山石窟
盗割现场
自1926年起，在圣寿寺的默许下，山中商会开始了对天龙山石窟佛像的疯狂掠夺。他们根据关野贞等人公开发表的照片，精准地挑选并切割下最具价值的佛像。无论是雄伟壮观的佛首，还是雕刻精细的全身像，都被无情地分割开来，装进集装箱，经由北京转运至日本。这一过程中，无数珍贵的文化遗产遭受了不可逆转的破坏，其损失之惨重，令人痛心疾首。许多佛像在运输过程中被损坏，甚至彻底遗失，成为了历史的遗憾。
1928年，山中商会将盗运来的45尊造像精心编辑成书，命名为《天龙山石佛集》。该书详细记录了这些造像的特征、来历以及被盗运的过程，成为了研究天龙山石窟佛像的重要资料。然而，这背后却是天龙山石窟遭受大规模盗掘的残酷现实，是文化遗产遭受严重破坏的悲痛事实。
历经长达八年的盗毁，天龙山石窟所遭受的大规模盗掘行径，终于触动了民国政府的敏感神经。然而，这份迟来的警觉并未能立即转化为有效的保护措施。尽管行政院向教育部发出了严正的训令，要求务必加强对天龙山石窟的守护与保全，但遗憾的是，这一举措似乎并未能扭转局势。保护行动显得步履蹒跚，姗姗来迟，已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1931年，行政院向教育部发出的严正训令，本应是天龙山石窟命运转折的关键，却无奈成为了徒劳的挣扎。尽管官方表现出了对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视，但实际的守护与保全工作却显得力不从心，仿佛是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迟到的援军只能望着战场的废墟叹息。只剩那些被贪婪和罪恶侵蚀的佛像，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静静地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更令人痛心的是，尽管警方不遗余力地介入调查，甚至成功收押了部分参与偷运佛首的不法之徒，但真正的幕后黑手，如山中定次郎与净亮等人，却如同幽灵般遁入无形，逍遥法外。他们利用金钱和权势编织的罪恶网络，让正义的光芒难以穿透。这种对社会正义的践踏，比文化遗产的破坏更加令人愤慨和痛心。
山中商会《中国朝鲜古美术展观》（1934年5月）展品之一
1932年11月，东京美术协会举办的“世界古美术展”上，天龙山石佛作为展览的焦点，被公然拍卖，这一事件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入了每一个热爱文化遗产的人的心中。据统计，这场浩劫中，共有超过240尊珍贵的造像被盗走，它们原本是天龙山石窟的瑰宝，如今却成为了异国他乡的展品或私人藏品。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些流失的佛像仿佛在低声哭泣，诉说着对故乡的深深眷恋和无尽的遗憾。
上图为第18窟后壁五尊造像（1922年摄影）
1933年，学者王作宾带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天龙山的考察之旅。他漫步在这片曾经辉煌的石窟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残垣断壁和破败的佛像。除了那尊巨大的坐佛像因不幸遭遇矐目之痛而身躯尚得保全外，其余的造像都已难逃厄运，被无情地毁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王作宾的心中充满了痛惜与无奈，他深知这些造像的毁损不仅仅是艺术的损失，更是历史的伤痛和文化的断裂。
然而，历史的尘埃并未完全掩盖住这些流失文物的光芒。新中国建立后，随着国际社会对文化遗产保护与追索的呼声日益高涨，我国也开始了漫长的追索之路。每一次佛首在国际拍卖场上的出现，都如同一声警钟，敲打着国人的心灵。它提醒我们，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不仅仅是国家的责任，更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
在这个过程中，无数人为之付出了辛勤的努力和汗水。他们奔波于世界各地，搜集线索、协商谈判、争取支持。每一次的成功追索都如同一次胜利的战役，让人们对文化遗产的保护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山中商会《中国朝鲜古美术展观》（1934年5月）展品中的天龙山造像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这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天龙山石佛重归故里时，它们将再次绽放出属于它们的光芒。那将是历史的见证、文化的传承和民族的骄傲。让我们共同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让天龙山石窟再次成为世人瞩目的文化瑰宝。
山中商会的兴衰与天龙山石窟佛首的回归
随着1936年底山中定次郎的离世，山中商会，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古玩巨头，也迎来了它的黄昏。山中定次郎的去世不仅带走了商会的灵魂，也预示着其鼎盛时期的终结。1937年，山中商会在伦敦的展览会成为了它最后的辉煌，随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弥漫，欧洲古玩市场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迷。
战争的阴影逐渐笼罩全球，1941年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更是让山中商会的命运雪上加霜。美国对日宣战，山中商会在美国的分店被联合国财产管理局接管，商会的业务就此停滞。随着战争的持续，1944年五六月间，山中商会在美国的库存被分23次拍卖，资产大幅缩水，近80％的财富化为乌有，山中商会最终走向了覆灭。
然而，山中商会虽然覆灭，但它给中国文化带来的伤痛却难以磨灭。多年来，山中商会从中国盗取的国宝数量已无法精确统计，这些珍贵的文物成为了他们贪婪欲望的牺牲品。然而，正义虽然迟到，但从不缺席。
2021年2月11日晚，农历春节除夕夜，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流失海外近一个世纪的天龙山石窟第8窟北壁主尊佛首，作为2020年回归祖国的第100件流失文物，亮相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这一刻，无数人的心被深深触动，国宝终于回到了它魂牵梦绕的故乡。
这尊佛首的回归，不仅是对历史的慰藉，更是对正义的彰显。它提醒我们，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无论遭遇多少磨难，我们的文化瑰宝终将得到应有的尊重与保护。而山中商会的覆灭，也警示着世人，任何以非法手段获取他人财物的行为，最终都将受到历史的审判与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