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社会往往为女性贴上温柔、弱小的标签，同时又赋予女性多重角色，期待她们既要做个负责任的职场人，又要承担更多照顾家庭的重任，做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这种固化的标签与期待，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很多女性对自己的束缚。
事业与家庭的难以平衡，何种形象更符合社会期待的纠结，似乎是围绕女性永恒却又无解的话题。当这种女性处境与一个律师团队的生存与发展交织起来，女性关怀是否重要？个体需求与团队利益该如何取舍？
12月14日，开言第九季·关于现在 关于未来，我们邀请到了能源大象团队创始人彭玥律师，分享「女性主义对于团队发展真的重要吗」。一位女律师、团队管理者的纠结与坚定，展现了当代女性的强大力量，也为女律师及团队发展带来触动与启示。
本文为彭玥律师的演讲实录。
”
演讲 | 彭玥 能源大象团队创始人
来源 | 开言第九季·关于现在 关于未来
最近有一部很火的电影，叫《好东西》，它讲述了三位女性在各自处境下的成长经历。在这部电影里，演员宋佳饰演的角色叫王铁梅，40岁，离婚后带着孩子，也曾迷茫困惑于“自己是一个好记者、好妈妈吗”。最后她在一步一步成长中觉醒，发现自己没有必要按照别人定义的女性模版活着，遵循自己的内心，女人也是人，既可以像铁般刚毅，也可以像梅花般柔软。在外人看起来并不圆满的人生，也能活得很有能量。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能像王铁梅那么洒脱。似乎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就该雌雄不分了。
01
“因为我是女性，所以该按照别人的期待去选择”
女导演邵艺辉以一种轻松、浪漫、幽默的方式，在电影中触及了当下社会的一些深刻困境，比如，经济下行、生活艰难、婚姻破裂、爱情荒诞、养育迷茫、人性势利、网暴恐怖。在电影气氛的烘托下，再看今天的命题——「女性主义对团队发展真的重要吗」，顿时沉重了许多。这似乎不仅是一个关乎当下的话题，恍惚之间，我回看了自己走过的成长之路。在当前对女性愈发友好的时代下，每当我遭遇困惑或迷茫，仍然会不自觉地陷入一个自我评判的框架中：因为我是一名女性，所以，我该按照别人期待的标准去选择。在成为一名律师之前，我从法学院毕业，听从家人安排，进入了工作更稳定的国企单位，需要背负工具攀爬到二十多米的高压电缆铁塔上进行日常维护。在夏天特别长的广东，每天又热又累，我实在很难坚持，爬不动了。男同事们为了照顾我，把我调整到技术岗位，为每家每户新装电表进行安装接线，由于我的操作失误，导致电表逆转、用户的设备故障，投诉也随之而来。我想，也许我天然是“电器杀手”，这种技术工作不适合我。![]()
成为律师后，女性标签也并没有使我自带主角光环。在参与城中村改造工作中，我的任务是泡在村民当中，劝说他们“房子一交，豪车任开，生活无忧”。但广州的老钱土豪们并不买账，他们总在吞云吐雾中掂量着我：“瘦小单薄，匪气不足，你能不能替村民争取利益啊？”我每日举步维艰、事倍功半。我想，一定是这种业务类型不适合我，还是选个冲突小些的业务才有生存的空间。于是，在师父的引领下，我开始从事能源、国资国企非诉讼法律业务。为了让自己更从容地应对面见客户汇报的场景，声如洪钟、更强悍干练，不被客户看轻，我剪去了长发、找美声老师修炼发音，以至于现在说话，总控制不住“大声喧哗”。我想，一定是我不够温柔，不符合大家眼中标准女性的气质。后来，我与几位伙伴一起创建能源大象团队，名字取自IBM前总裁郭士纳的自传《谁说大象不能跳舞》。名字起好之后才发现，大象是群居动物，象群是母系社会，以最年长的母象为首领。于是，我就成为了“最年长的母象”。无论是主观意愿还是客观结果，大象团队至今仅有两名男性成员，大象团队能接收到的应聘简历也多是女性。经过多年的双向选择，更能稳定留在大象的也多是女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女性的关怀，对团队而言，至关重要。这样的团队结构让我们不得不调侃自己：“大象”这个名称，似乎自带一种宿命，预示着大象团队将长期保持一种以女性居多的状态；又或者是，能源国资、非诉讼这种业务类型，更适合具有利他性、细致性和包容性的女律师呢？02
“平衡”是女律师不得不面对的话题
在团队负责人、律师、妈妈、妻子等多重身份的加持下，我似乎也陷于一种身份叠加的处境中——作为一名女律师，我不得不武装自己，做出更多符合大家期待的选择，匹配上客户对一名大律师的眼光、标准和样子，要上得了法庭，下得了厨房；写得了法律文书，经营得了客户关系，进得了尽调现场，还能回家带得了孩子。我需要随时随地、竭尽全力地展现出更强悍的状态，才能消除人们对女律师资格和能力的怀疑，以及负面评价，“女强人”的标签随之而来，疲惫和劳累也成为工作和生活的常态。“平衡”成为我不得不面对的话题。要平衡的事情越多，越是消磨职业发展的动力，甚至有放弃积极行动、选择躺平认命的冲动想法。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处境，每当团队想让女律师晋升为合伙人时，伴随合伙人而来的更大的责任，更高的要求，更多的时间投入，更难平衡的焦虑，都让女律师们感到畏惧退缩，望之却步。在其他女律师退却时，我作为团队负责人，是不能退却的，我的个性化需求也是不能被关照的。这样就产生一种很割裂的状态：如果我不能以团队管理者、“女强人”的状态奉献到团队中，无论是出于对团队生存危机，还是伙伴信任产生的责任，都让我更内疚、自责和恐惧，从而陷于逆流而上、不进则退的更大焦虑中；但是当我以一个女强人的状态出现时，就会不自觉地变得苛刻犀利，导致管理过程、成员关系僵硬，女性伙伴们也不容易接受疲惫状态和一个打了鸡血的女领导，离职率、转行率不忍直视。为了缓解女性伙伴们的压力，我开始有意识地降低自己的期待和要求，尝试着给予她们更多理解，逐步收敛我的事业进取心和委派给她们的任务，更多地呵护女性成员的性别期待、个性需求和归属感等等，但这样又回到团队裹足不前、任务无法推进时的惴惴不安。这样纠结的我，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团队管理者，又或者是，大象团队选择了一个不值得深耕的领域。03
无论男女，都在各自处境下寻找着解决方案
不是每一位女律师都那么纠结，或者说，纠结和退却，并没有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更好。大象团队有一位女律师，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在面对一天时间总不够用成为一种新常态时，她是这么做的——在孩子们小的时候，她培养孩子们早睡早起，这样，每天晚上，她既可以陪伴孩子们，又可以在孩子们睡觉后继续自己的工作。在孩子们入读小学后，她的日程表变成：早上5点起床，给孩子们准备早餐；与孩子们共进早餐后，陪孩子们学习或运动一会；把孩子们送到学校后，8点，她出现在健身房锻炼；9点，在办公室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晚上7点，回到家里辅导孩子们的作业；8点，和孩子们说晚安后，继续一天的工作。大家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位女律师一天特别紧凑、惜时如金的日程表，是一种什么感受？会不会觉得这位女律师、妈妈特别卷、特别忙碌，特别累，替她感到心疼、关心她的处境？又或者是，觉得这位女强人特别励志，符合大家眼中期待的女律师的样子？按照我对这位女律师的理解，她乐在其中，为自己能掌控生活、每天充满阳光、有活力、有奔头，感到特别幸福。无论你给予她怎样的关心，她都觉得不自在，因为她觉得她是一个普通人，这只是基于她的处境和目标而作出的选择而已。这时，诸位换个视角，如果你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与这位女律师并肩作战的伙伴、合伙人，你会不会因为身边有她，而觉得特别安心、特别庆幸？因为你知道，无论你遇到什么问题，身边一定有她可以依靠。在大象，她不是唯一。我们还有两位律师，他们是这样协同的——一位律师的孩子年幼，需要在晚上9点陪孩子入睡；另一位律师习惯晚睡。于是，这位习惯晚睡的律师工作到凌晨两点，睡前，将工作交给那位早睡、已经醒来的律师接力；早上九点，他们完成工作，交付给客户。这位早睡早起的律师，是两个孩子的父亲；那位挑灯夜战的律师，是一位孩子的妈妈。他们都在各自的处境中，寻求可能的解决方案，无所谓男性还是女性。
04
律师个体需求，回到团队生存与发展的基点求解
每位律师都有自己的处境、个性和需求。作为一名女律师，一名与众多女性伙伴、个别男性伙伴协同工作的团队管理者，以女性主义或男女两性的框架来分析、看待我的处境，我喋喋不休的状态，终将陷入无法破解的困局。前面说的这些问题，如果放在经济高速增长、团队业绩快速攀升的大好局面下，或许能通过团队扩张、提高福利待遇、给予成员关怀等方式解决或暂时掩盖。但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团队的资源和业绩增长是有限的，客户日益增长的服务需求和日益提高的服务标准是无限的。现实就是，事情越来越多、钱越来越少、人越来越佛。如果只从照顾个人要求出发，团队无论如何调整工作分配和协同，都无法做到既满足个体需求，又完成客户交付的任务，提升客户的体验感，提高客户选择我们的意愿。
个体需求与团队发展的矛盾一旦无解，我就会在反复妥协、平衡之间感到更加疲惫、无力。那么，这个无解的问题，就不应该成为我当下要处理的问题。应该放下它，遵循自己的内心确信。我不是一个愿意躺平的人，成立团队的初心是为了探讨更多发展的可能，而不是得过且过。我要遵循一位律师渴望成长的确信，遵循与我并肩作战、熬过岁月的合伙人承诺的确信，遵循与大象同行、变得更好的伙伴的确信。这时，一切的问题都将回到团队的生存和发展的基点上。![]()
能源大象的现在，不是我一个人创造的，而是“天时地利人和”，其中，“人和”是最重要的。“人和”不是简单的满足每个个体的需求，不是杂乱无序的乌合之众的“合”，而是每个人在一起和而不同的“和”，是每个人磨平棱角、交织在一起的那部分。所以，请尊重团队相互守望的期盼。我们的眼光很小，只能触及身边一点点的范围，只能触及身边同行的伙伴，我们也期待获得彼此的温暖。我们尊重每一个个体的需求，女律师有女律师的困境，男律师有男律师的顾虑，但如果只聚焦在个体需求上，我们并没有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奔往同一个目标。我们力有不逮，无法超越团队生存下去的困境，去给予个体更多的关注。无论是推崇女性主义还是批评给予女性过多的关注，本质上都是拒绝以团队组织为基点的发展路径。因为遵循团队组织的发展路径，无论男律师还是女律师，都被当作不同的个人，纳入团队的统一管理中，个人的目标需要与团队的共同目标融合，才有彼此关照、互相合作的意义。如果只谈个体特质或强调性别关怀，本质上是强调对个体给予更多的自主和自由，拒绝团队的统一管理。这种期待，仍然是以个人为焦点的、粗放化的发展模式。这时，谈组织发展会变成PUA的代名词。同时，如果过多强调给予女性律师等个体律师特殊关怀，不仅会排除女律师参与团队管理、获得更多发展的权利，还增加团队选择女律师作为团队合作者的成本考量，变相让其他律师承担了更多的工作压力，实质上是互相伤害，激化团队内部对立。因此，大象团队所能做的，不是脱离团队组织谈个体，而是以“组织”为基点，尊重“人”的发展；不是个人发展超越集体正义，不是强调性别优势，而是自己消除心理和社会性别差异(gender differences)，正视个体的多样性与团队发展的兼容性；不是打着女性主义的旗号妥协、悲悯、退让，而是提升团队战斗力，为大家争取发展机会。正如今天我们为各位观众准备的一枚徽章，这是我们大象团队创立的服装定制品牌“象颐”的标志。大家觉得，大象驮着的那位，是男性还是女性？其实，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象团队承载着成员们共同的希望，一步一个脚印，前行。虽然我不是“王铁梅”，但我是彭玥，大象团队的“母象”——彭玥。![]()
![]()
👉 扫码关注新则视频号，即可观看「彭玥律师开言第九季演讲完整视频」👉 点击关注新则公众号，在对话框中回复「名片」，即可获得开言第九季演讲嘉宾课件
- End -
2025年1月2日，大鱼聊天室将来到位于广州的能源大象团队象颐空间，唱歌喝酒，谈天说地。现场人数有限，欢迎扫码报名线下参与，点击下方卡片预约线上直播。
![]()
12月27日下午，大鱼聊天室线下版将在北京举办，同步线上直播，一起聊聊「法律人的2024」。欢迎扫码报名，分享你的故事。
![]()
近期直播，欢迎预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