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休干部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是新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亲历者、见证者、奉献者,他们身上蕴含着非常丰富生动的红色资源,是传承红色基因的“鲜活教材”。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按照省委老干部局部署安排,湘潭市以等不起慢不得的责任感和紧迫感,深入开展抢救性挖掘离休干部红色资源工作,追寻红色记忆,致敬峥嵘岁月。现将湘潭市部分离休干部口述历史视频陆续进行刊发,以飨读者。
离休干部口述历史
我叫陈剑鸣,1932年5月出生,湖南湘潭人。1949年夏高中毕业,1950年6月毕业于中南军政大学湖南分校,1950年10月加入中国人民志愿军炮兵第一师二十七团入朝参战。1957年7月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学校教育专业,获中学高级教师职称。1992年10月离休。
△中南军政大学湖南分校毕业证书
1950年6月,我从中南军政大学湖南分校毕业,被分配到炮兵第一师二十七团服役。当时部队驻扎在黑龙江省富锦县农村,正在开展轰轰烈烈的大生产。我到达部队后,只见广袤无垠的大豆高梁,长势喜人,丰收在望。作为南方生长大的我,还是首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正在我兴奋投入紧张练兵生产之际,朝鲜战争爆发了,部队奉命南下辽宁凤城练兵。在凤城我们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进行了军事演习实弹射击,做好了投入战争的一切准备。
1950年10月,麦克阿瑟扬言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妄想一下打到鸭绿江边,鲸吞全朝鲜。由于美军在仁川突然登陆,致使本已打到了釜山的朝鲜人民军处于不利地位,被迫往北作战略撤退。敌人越过三八线,不断向北推进,战火已经烧到了鸭绿江边。当时,美军拥有现代化装备,加上占据空中优势,趁实现仁川登陆之淫威,疯狂向北迅速推进。中国人民忍无可忍,组成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抗击美帝侵略。一场伟大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正义战争载入史册。
△1951年抗美援朝纪念章
我所在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炮兵第一师二十七团观通队于1950年10月24日夜渡过安东(今名丹东)鸭绿江大桥进入朝鲜新义州市,只见一片废墟,到处是断垣残壁,瓦砾成堆,火焰冲天,全城一片狼藉,惨不忍睹。部队小跑着穿过新义州市,在黑夜中摸索前进,心中充满着无比仇恨与愤怒。
由于美帝控制着制空权,部队只能夜行昼伏,白天隐蔽在深山老林中。到了夜幕降临后,才是我们的天下。每夜一般都要行军七八十里。到达宿营地住在老百姓的房子里睡觉的情况是极为稀少的。
过江后,经过了十多夜的行军,我们到达了云山郡一个名叫青山场市的地方住了下来。翌日,接到命令,要我们在这里修建炮阵地,配合步兵第三十八军,准备迎战敌人。
修筑炮阵地的工作十分艰巨,因为白天敌人的飞机十分猖獗,喷气式敌机不断在低空盘旋。这种飞机,我们叫它“小黑寡妇”。我们躲在草丛中,抬头可以清楚地看清敌驾驶员的嘴脸。敌机甚至可以从高压电线下低空飞越,稍一不慎便会引起疯狂扫射。我们的工作只能在夜幕掩护下进行,工程进度十分缓慢。尽管困难重重,但部队士气高涨,人人义愤填膺,埋头苦干,准时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
我所在的观通队是团部直属单位,负责全团的通信与观测任务。我个人是炮兵观测员,我们的具体任务是修筑观测所,要求人员应在掩体中执行任务。因此,便要挖一个结实的防空洞让人可以住进去。这个任务执行起来是颇有难度的,幸好山上的树木很多,我们将人员分为伐树的挖洞的两组。伐树的负责上山砍伐又直又大的树木,并负责运到观测所所在地。挖洞的负责挖一个可容十来个人的大防空洞。然后,将木头一根根直立排在洞内四周墙上,洞顶上则一根根木头横排着,上面垫上秫稭。最后,在防空洞顶上填有两公尺多厚的泥土并加力夯实。如此,一个主观测所便初步建成。下一个步骤便是将剪形炮对镜伸出防空洞顶外,以便旋转进行观测。再则是接通电话线,完成通信联络。最终一步是严加伪装,让敌人无法发觉。
我们当时的装备是十分落后的,要测定炮位与敌人目标之间的距离,只能用原始的交绘法,也就是利用三角形来计算出距离。换言之,即要在另一处架设仪器,以便测出夹角来。因此,除主观测所外,还要设一个辅助观测所。它比主观测所的规模小一些,只容二三人即可。
经过几个昼夜的努力,一个完整的炮兵前沿观测系统已经建成,可交付使用。白天仍是被敌人控制着,夜间则是我们甩开膀子大干的时候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敌人来送死。正式进入战斗岗位的命令终于下达,既紧张兴奋,也免不了有丝丝胆怯,因为毕竟是头一回与武装到了牙齿的美军进行实际作战。好在我在凤城时已进行过实弹射击,也就处之泰然了,而且信心十足。
毫无疑问,敌人的装备是占有优势。我军步兵主要三八式步枪加木柄手榴弹,行军靠两条腿。敌人是机械化步兵,用的是自动步枪和铁壳手雷。我们的是辽沈战役中从国民党那里缴获过来的日本大正年间生产的旧榴弹炮,直径十五公分,炮分两截各由八匹马拉动。敌人的炮则是机械牵扯引的新式加农炮。概言之,在装备方面,我们的确比不上敌人。
敌人没有想到中国人民志愿军会神速出兵,而且一下就会在云山将他们阻挡住。能否占有云山郡,是当时战争的关键所在。青山场市是云山郡的一个大镇,形势险要,是一个极具军事意义的地方。公路在崇山峻岭中蜿蜒,交通十分不畅。我方主力为三十八军,这是一支久经考验的钢铁队伍,立有赫赫战功。
战斗终于打响了,我们进入观测所,上级要求要及时捕捉敌人目标,精确算出射击诸元以便发炮。同时要求追踪我炮弹落点,以便及时修正。敌炮兵校正机及各式飞机低空盘旋扫射,弹声呼啸,火光闪曳。我们在观测所精心观测计算,群情激愤,士气旺盛。美军的凶残暴戾,更加激起人人义愤,恨不得一下将敌人全部消灭光而后快。战斗在激烈进行着,我通过炮对镜看到了战场上的许多实景。步兵同志们的英勇顽强杀敌情况尽收眼底,美军不堪一击狼狈败退,溃不成军。生龙活虎似的我军,伴着山鸣谷音嘹亮的冲锋号声,响彻原野,势如破竹杀向敌人。我炮兵也充分发挥了巨大威力,一发发炮弹在敌军中爆炸,直炸得美军血肉横飞,魂飞魄散。我个人在此次战斗中,经受了战争考验与洗礼,比较好的完成了一个战士应该完成的任务。
激烈战斗几个小时后,我军取得了全面胜利,敌军全线溃退。炮声、枪声沉寂了,喊杀声听不见了,战场上一片宁静。我们接到了立刻撤出战斗的命令,很快收拾武器,急忙追上部队,大步向南挺进。
首战云山,旗开得胜。我们带着胜利的喜悦,满怀信心前进。
△1957年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