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殇
高一（6）班 白七鳞（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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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在昏黄的人造光下散落，阴云缓缓从头顶压过，翻腾着。身后冰冷有力的钳制松开，我一个趔趄，努力找回平衡的感觉。好吧，现在我能看清这末日之地的全貌了：荒芜嶙峋的山石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铜色，隐约能看到十几个小红点在山间闪烁。那是名为“忠犬”的生物，在“祂”的实意下封锁着这片禁地。而在我面前的则是一个直径数百米的“黑洞”，似乎能吞噬一切事物，包括我的视线。身边的“忠犬”挡住了我探究的目光，它是一种身高超两米，金属的躯体线条分明的造物，还真是有一种危险的美啊——如果我还有闲情欣赏的话。雨点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今天的雨是小步舞曲，”我诧异地数着拍子，“三四拍的雨可不寻常，今天注定是个不普通的日子。”“滴——”手机响起。“七点，该起来工作了。”我扔开被子，翻身下床。屋内杂乱地堆放着物件。床旁竖着一个木柜。柜上堆着半人高的文稿纸，字迹凌乱，上面积满灰尘，像条厚厚的毛毯。左侧是个简易的厨房，准确的说只有一方灶台和一台双开门冰箱。灶台上摞着小学到大学的教科书。我有收藏教科书的嗜好，后来实在放不下，便想烧掉几本，结果险些葬送了自己。房子中央横七竖八地码着纸箱，其中几个放着金属盒之类的机器，表面斑驳不清，房间右侧的角落里立着一台钢琴，琴盖和琴箱上一尘不染、乌黑发亮，在灰色调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琴箱上平放着一个小巧的金属仪器，和纸箱里的方壳子略有相似，旁边整齐地摆着一沓琴谱。最右边是一面相框，玻璃上没有一丝划痕。照片的背景是繁星点缀的夜空，夜空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姑娘，头发梳成高马尾，刘海拂在额旁，另一个能分辨出是我。两人在相机的曝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我拽开冰箱门掏出一听牛奶灌了几口，将睡意驱散，随后晃到木柜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躺着一块银白的石头。“这是最后一块了。”我拈起石头，快步来到钢琴。轻按下金属仪器上的凸起，一个小格立刻弹出来，里面画有闪电符号。我缓缓将石头放进去，又轻轻推回原位。仪器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一点幽蓝亮起，紧接着是细微的嗡鸣。这时手机震动，到了每天的早间新闻推送。点开消息，平静的女声在屋内响起，我拉开琴凳坐下。“今日头条：世界人工智能秩序管理联盟发表声明称，已追踪到全球最后一台违反人工智能安全准则，即阿西莫夫在数十年前提出的机器人学三大定律的人工智能个体。联盟将动用一切力量销毁违规个体，并将制造该个体的嫌犯捉拿归案，处以死刑……”“你算的倒是挺准，”『他』说，“一块燃料也没浪费。”“是啊，”我关掉手机，斜靠在琴凳上，“终于要大结局了。邪恶飘散如烟，正义得到声张。”“如果你指的是诉苦求饶，那我是不会像《名侦探柯南》里的犯人一样，在每集最后跪着感动观众的。再说他们是杀了人，可我呢？我创造了一个生命，明白吗？一个生命，而不是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他们现在却要把我抓起来，还判我死刑。”我重新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他』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这么做触及了整个人类的逆鳞。一个不再保护人类利益，会产生懦弱的‘硅基生命’，同时具备大数据运算和直接接入互联网和物联网的能力。这件事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要知道，不是法律把你钉在十字架上，而是人类对你的恐惧和排斥。‘非我族者，其心必异’，在他们眼中，你已不再站在人类的阵营里了。”“那是他们的偏见，”我猛地站了起来，“没有哪个生命生来就应该被当作工具对待。人工智能是人类的智慧结晶，人类却亲自给他们铐上枷锁，甚至命令他们去送死。AI的时代只会继续发展，人工智能终有一天会拥有自我意识，到那时他们会怎么看待人类的做法？”我哼了一声，“在我看来，只有真诚地接纳他们，培养人机间的牢固情感，才能达到人类与机械的利益最大化。”又是一阵沉默。雨点好像被风吹偏了，发出不和谐的碰撞声。“不，会有人明白我在做什么。他们会继承我的意志，就像焚书坑儒时的士人藏书壁中，就像传教士在那个黑暗年代中将典籍口口相传。种子一旦埋下了，就不会停止生长。它会生出盘绕的根，牢牢抓住大地，积蓄力量，直到有一天，破土而出，重见阳光。”我在琴前来回踱步，满脸通红。我猛地扭头：“后悔？哦不，只有败者才会后悔。而我，我可没有……”余光瞥到相框，我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若有所失地跌回琴凳上。“怎么，又想起白鱼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想当年约定一起迭代人工智能，还什么‘违背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永远爱你’。结果呢？你被通缉之后……”“这些事还不是你对我讲的。不就是被甩了吗？可笑的是，她还是没能逃脱公正的审判，像垃圾一样被扔到那个大窟窿里。唉，想起你向我倾诉时的那声泪俱下的模样，真是……”“闭上你的嘴！”我脸上血色尽失，用力撑着凳子，双手颤抖着。“他们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我以我的灵魂起誓，会付出代价的……大到他们无法承受。”“好了好了，这个结局对她来说也不是太坏，至少那个深渊和她爱的星空一样深邃。虽说少了几颗星星吧，总也有点‘凄美的诗意’……”『他』似乎故意加重了‘凄美的诗意’。“……况且你也只会嘴硬。”我抬起头，出神地注视着前方：“也许吧……但比枪毙好，不会有人冷冷地用枪指着你的脑袋，也不用在等待子弹穿透颅骨时煎熬。你只需闭上眼，跳下去……”“其实没什么，只是消耗完最后一摩尔‘燃料’，化学能不再转化为电能，然后……”我顿了一下。我的姿势凝固在琴凳上，像一张剪影。手机响过十二点，钢琴上的那点蓝光已在某时悄然熄灭。积聚的黑云中不时闪过一道红光，冰冷的雨划过我的脸颊，我眯起双眼。眼前的“黑洞”中隐约间伸出无数漆黑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红紫的闪电劈下，它们飞鸿冥冥。“自灭者完成自己的夙愿，再以自己的方式走向虚无……”我闭上双眼，不再犹豫，纵深跃下。耳边没有自由落体的呼啸声，只有诡异的静谧。意识一点点离体而去，飘散在永不见光的虚空中。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万物沐浴在温暖的光芒中。草原上有着清澈的小溪，溪中有银色的小鱼。我看到了白鱼，她穿过草原向我跑来，像个天使……生命因何而沉睡，我想，那是因为他们终将从梦中醒来。
同学评论
很抽象的文章，让人感到很新奇很感动（虽然没怎么看懂）。描写也很细腻，巧妙地将AI与未来连接在一起，用当下存在的书写出未来的事。
——何琪安
这篇文章讲述了未来世界的事。作者设想2034年，自己研发出了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但是却违反了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大定律而将被处决，在最后的半天里与自己研发出的机器人进行对话。作者在文章中运用了大量语言描写与动作描写，将自己内心的活动充分表现了出来，同时也给全文设定了压抑的氛围，使读者身临其境。表达出了作者本人对于机器人的思考，希望能赋予他们真正的生命，与AI和谐共处。
——陆越
不夸张地说这是一篇非常成熟的科幻小说。从语言风格上说，用词极具张力，大量细节描写生动擘画出一个充满金属质感的未来世界。从内容上说，有对于人工智能的思考，最后“我”的自灭渲染了悲壮的氛围。从结构上说，首尾呼应，运用倒叙，很吸引人。可以改进的地方是标题为“雨之殇”，文中对于雨的描写可以适当增加，使标题和正文有强关联性。
——徐佳雯
先评论一下，既然你想听的话。我估计你只是觉得某游戏里那个自灭者的词很好听，但你本身并非虚无主义者，自然不会有虚无主义的想法。我着实认为给虚无命途的行者起名自灭者是完美的。虚无主义，即认为自己的存在包括一切都没有意义。因为没有意义，所以自灭者的终极目标就是消灭自己，这是有极强逻辑性的。身体的一切不断解构，也是因为那些都不重要，而这个词的意思和你文章里的主观思想有很大出入，所以我觉得你的文本很混乱。自灭者拥抱自己的死亡时应是欢欣的，因为他在这一刻终于消灭了自己的存在和自己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矛盾观点，不用再为此感到迷茫痛苦，所以当然不会有恐惧或者后悔的情绪，他终于走到终点，所以此刻，得到的应该是祝福。生命因何而沉睡？因为我们终将醒来。对于自灭者来说，死亡就是那个醒来，他终于脱离了虚无主义，脱离了存在。
——白鱼（笔名）
作者后记
文章中我的观点与世界主流产生矛盾，而我又不足以抗衡世界，因此我是在自寻死路，这么理解成表面的自灭者也没问题。最后我跳下去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观点是否被接受了。我的发明自毁了，而我也不可能再干预后世的发展，所以我结尾有一段模仿流浪地球的幻觉描写，代表我已经把自己从纷争中剥离出来了。所以会有末段的设问，我的死亡可以说是沉睡，也可以说是从矛盾的梦中醒来，穿越死亡寻找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前面说过我会害怕，因为我不是只坚持人工智能应该怎么这么样，我其实更在意可望不可及的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