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朋友圈!都怪微信!”

百科   科技   2023-06-16 18:31   台湾  


*一个问题:到底是我们离不开微信,还是微信离不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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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工具回归工具 · 让你成为你。




我有五年时间没怎么用微信。2019 年重回微信大环境后,我对它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好的、坏的,都有。

#图源:CG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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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绑在朋友圈的微信用户


我的前老板提了一辆库里南。我才知道,通过朋友圈。在此之前,我的朋友圈已关闭了三年,上一条状态还停留在 2019 年 9 月 6 日的 12:00。为了写这篇文章,我重新打开了朋友圈,然后他的这条动态钻进了我的眼睛。

我当年是主动辞职,那个月他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仍坚持画饼。几年过去,他飞黄腾达,精准地用一条朋友圈嘲讽了我的短见——这滋味堪比给前女友当伴郎。前一秒,我还准备将微信大夸特夸:它简洁,它包罗万象,它和花里胡哨的同门兄弟不一样;但现在,我只感觉脑中涌进无数脏话,并开始在淘宝上搜索后悔药。

#都怪朋友圈。都怪微信。不然我还能怪谁?这稿子写完,朋友圈还得关。


2019 年 9 月 6 日,我的前老板还买不起库里南,我还没有离职。那时我为什么会把朋友圈关掉?我想起来了,是因为我每天朝八晚十,朋友圈里却好像个个都不用上班,不是在三亚就是在大理。一开始,我只是挨个点“不看 Ta”,但后来这种财富自由出现人传人现象,我索性把朋友圈从我的微信连根拔起——人见不得自己无法参与的美好。反正朋友圈又不是没我不行。

#根据 2021 年微信公开课给出的数据,每天有 7.8 亿人进入朋友圈,1.2 亿人发送朋友圈;图源:腾讯


2023 年立夏已过,马上四年,朋友圈里仍旧鸡零狗碎,我仍旧心眼大如针尖,仍旧靠关朋友圈来疗愈心理落差。不行!我得换个思路: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从头到尾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如先用用看?对,用用看。

“ AAA 张哥皮草批发”?谁?好吧,出师不利,但我点个不感兴趣总行吧,不……嗯?在分别长按了头像、文字、图片三处地方后,我都没有找到这个选项。四年了,人工智能界的顶流已经从 Siri 变成了 ChatGpt,朋友圈却还是只能点赞和评论?好吧,那我去他的主页里选“不看 Ta”……等等,这个场景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在朋友圈长按别人的头像可以进入权限的设置页面,这个操作逻辑虽然保全了页面的简洁度,却并不是那么直观和易用;张小龙曾在采访中说,微信的 UI 设计师被禁止使用竞品软件,因为他们认为一旦使用就必定会受影响。这可能也是微信 UI 很少大改的原因之一。


然后我刷到了一个朋友,一个现实中讷口少言的朋友,他发了一张鸡蛋挂面的照片。我点进他的主页,发现里面一溜的这种风格,没有配文,只有一张张光秃秃的生活分享;有摆剪刀手的游客照,有濒死的多肉植物,以及其他一些七七八八的琐碎。我很好奇,和他聊了起来。

“我记得你之前不爱发朋友圈啊?”

“老家父母爱用,发给他们看。”他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实际上也只有他俩在点赞。”

他公益广告般的答复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但我也因此意识到一些事情:想关朋友圈的人很多,当然不只我一个;我是幸运的,想关随时关,大部分人都只能妥协为“仅三天内可见”;很多人深耕朋友圈,是因为他们的朋友圈已不止是朋友圈,杂糅了生意,混入了人情。我虽然被工作吞噬了时间,但却没有被吞噬社交自由;而很多人并不像我这么幸运,他们的社交网络自由,也成了他们与生活拼刺刀的筹码。


我突然想到刚才那位“ AAA 张哥皮草批发”。我犹豫着,是否要去取消对他的“不看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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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是一个生活方式……吗?


朋友圈是微信的一部分,也已是不少人生活的一部分。附近人、摇一摇、视频号、看一看、小程序、微信支付,这些功能也是同理。我们所面临的现状是,无论我们作为个体抗拒与否,我们所处的国人群体已与微信牢牢绑定。

你没法决定你用不用,你最多决定你怎么用。

理论上来讲,如果你不介意被电子社交反噬,你甚至能在微信里经历完整的情绪闭环:当你在朋友圈感受到了落差、孤独,转身就可以前往“附近人”或“摇一摇”消解这种情绪;反之,你要是在陌生人交友时碰壁,回过头就能在通讯录里找个熟人诉诸衷肠。

#顺便一说:在采访中谈及早期和米聊的市场竞争时,张小龙说,“微信凭借模仿获得入场券,依靠创新赢得市场”,其中的“创新”便意指以“摇一摇”为首的 LBS (基于位置的服务)交友功能。


我打算实践一下这种情绪闭环,因为我正好有一个巨大的心理落差需要平衡,毕竟我大概可能也许没法在短期内提一台库里南。我依次点击微信设置 - 通用 - 发现页管理,打开了 “摇一摇”功能;又找来一位女性好友(后文中代称小 X ),尝试进行一场以此功能为通道的对比实验。

我与小 X 分别进行了三十次尝试。接着,我们宣告了失败——我单方面的。为什么说是我单方面的?因为在这三十次的摇一摇中,小 X 一共收到了 23 次打招呼,而我的次数是 0 。有趣的是,在前二十次中,我俩的匹配对象无一例外均是异性;但在小 X 多次无视对方的打招呼后,系统竟开始为她匹配同性,且距离微妙地越来越近;而我的匹配对象,却从始至终未发生特征上的变化。

#为控制变量,我俩除账号性别差异外,头像均设置为某卡通人物;可以在上图中看到,账号性别不同,功能界面的背景图也会有细微的区别(男左女右)。


这个结果让我联想到“附近”功能中,一个名为“只看男/女”的选项——一个似乎毫不违和的细节。之前我认为它只是意味着“筛选”,然而结合上述实验结果来看,它也许还代表着微信团队对于用户心理的某种揣摩,且可能包含一定程度的男女差异。微信团队大概在设计之初,就已经预想到,这些功能会被视作什么、用做什么;所以干脆开诚布公,径直将里层欲望摆上了台面。换句话说,微信就是在告诉你:其实你也可以这么活,我们支持你这么活。

像“摇一摇”、“附近”这样的功能,本质上都还是 IM (即时通讯)导向,未偏离微信的创立动机;而像是微信支付、视频号这样的延展,就明显是腾讯借微信之手,向友商拔的刀了。而无论这些功能的出现是源于什么目的,它们都已切实瓜分了我们的现实时间:让我们适应,让我们上瘾,再让我们困惑。


说个我的经历。2019 年 3 月,我大学毕业。阔别五年,终于从东京回到了重庆。日本社会的现金化深入骨髓,随时随地都是一兜子叮铃咣啷的硬币纸钞,再不济也是信用卡支付。而彼时的国内,无现金时代正处高潮。背井离乡的五年里,虽不是完全未使用微信,但其带来的变革,也并未对我影响太深。回国后,突然面对这样的差异,使得我体验了一些奇妙的心态变化。

起先,我觉得自己很过时,很落后。因为我是个不太愿意、也不太容易改变自身习惯的人,同时还作茧自缚地很在乎周遭人对自己的看法。4 月和家人去青岛旅游,来到一处景点里想买束花给家人拿着拍张照,结果身上只有一张百元大钞,还恰好碰上人卖花阿姨找不开;阿姨晃悠着脖子上挂着的双面收款码,说微信支付宝都能付;人做小本买卖的,你还不好指责人家拒收纸币。因为后面还排着一溜人,我实在没辙,只能灰溜溜地叫来家人,重新排了队,这才终于扫码付了款。

回酒店我就把微信绑了银行卡。为什么是微信不是支付宝?因为刚巧还要给满月的侄女儿发红包——在支付宝上发红包总显得怪怪的。况且,几乎人人有微信,却不是几乎人人有支付宝。支付宝其实有微信所不能覆盖的支付领域,但微信确实比支付宝更像一个能随手掏出钱来的皮夹子。


言归正传。微信绑卡以后,我畅爽的无现金生活就开始了。早晨吃个面扫码,公厕买纸巾扫码,菜场买葱姜蒜扫码,大额取现麻烦所以扫码,零碎找钱麻烦所以扫码,总之万事万物通通扫码。我开始嫌弃日本社会之落后,感叹起还是祖国好。

但我并未意识到,无现金支付也意味着无痛支付,后遗症也随之而来。

由于再也没了掏钱包时的谨慎,连续两月,我的钱包——电子钱包——都在不知不觉间暴瘦,这一度打乱了我的财务计划。我不得不四处搜寻起顺手的记账 APP,以重新应对自己被宠坏的消费习惯。

这事儿不大,还有些荒谬,但也算值得反思:我被一款所谓的 IM 软件改变了认知、生活习惯,最后还为了顺从它去矫正了自己。这么来看,微信的 slogan 算是一阵见血了。

#根据《新媒体蓝皮书: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No.12(2021)》的数据,我国近 90% 的人会使用微信,四分之一的受访者日均使用时长超 4 小时;图源:路透社


什么?你问我微信的 slogan 是什么?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次搜索了才知道:“微信,是一个生活方式”——一句话展现了微信的定位、创意、战略、野心。看看周围,你会发现这句 slogan 已悄然成为了现实:我们每一段新的人际关系,都绕不开“加个微信”这句寒暄。


听起来就像“吃了没”一样自然——简直是一场虚拟对现实的反向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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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成为我们的什么?成为我们的什么?


2019 年年底,疫情爆发,我彻底见识了微信的藤蔓之深。

健康码制度近乎强制实施,无形中又加剧了人们对微信的依赖。事态如此发展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再没有比微信更恰当的载体。

我不由得想象,如果这事儿想在日本办成,得依托什么软件。日韩版微信—— Line ?不现实,那玩意儿枉称日韩版微信,充其量叫个日韩版飞信(对,就是中国移动那款自然死亡的类微信软件)。至于小蓝鸟或者脸书什么的,则更不靠谱;它俩在日本堪称互联网下水道,干起正事儿来就双腿发软。真要搞,估计只能指望从审查严格的手机号制度延展一下,看能不能争取开发个什么新玩意儿来救救火。但仔细一想,日本现在还有不少翻盖机用户呢,这难度一下子又上升不少。

我采访了一位东京的土著,问说疫情期间,日本有没有推广类似健康码的什么东西。给人描述了半天健康码是个啥,人说没有,然后夸说,这码真方便,但在日本也确实不太现实。刨去体制等因素,你真找不着一款像微信之于中国人这样、日本人依赖度极高的软件,高到足够运载“健康码”这样的数据巨兽。

这些家伙太在意自己的隐私了,舍不得交出来。虽然老实说,在大数据时代,这事儿其实由不得你,但不少日本人仍在负隅顽抗。

#看到这码就会想起那魔幻现实主义的三年


说回咱们自己。2023 年 4 月,中国已经进入后疫情时代。经过健康码的洗礼,我们几乎彻底成为了“微信共识”中的一个个节点,更加习惯于由微信主导的各种生活场景:我们用它说话,用它创作,用它分享,用它收获,用它消费;它已然超出所谓“生活方式”的定义范畴,也不再仅仅只是我们抱团取暖的篝火;它成为了照亮数字化时代的一盏明灯,但也随时可能变成一场长夜。

多年来,微信的软件体积日渐膨胀,个别甚者几乎相当于一款 3A 大作的内存占有量。这个大胖子是吃什么长那么肥的?答案是我们的日常记忆、金融数据、人情交往,等等。这些是什么?我们的隐私资产。

我们都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上一秒还在微信里与朋友聊育儿,下一秒就被推送尿不湿的广告。我们有理由畏惧微信,我们赋予了它一把可能会斩向我们的利刃。要知道,无论时代如何更迭,只要人还存在,沟通的需求也就永远存在,“中国的微信”也会随之延续生长,在短期内甚至看不到天花板。因此,我们有必要问问微信这个执剑人:“你的藤蔓准备长到哪里为止?”


我们大可跳过那些没有错误的套话,试着从微信团队的这个动向中去捕捉点什么。

2022 年 12 月,微信键盘正式上线各大软件商城。早在 2021 年的微信公开课上,张小龙就对外官宣了这款以保护隐私为卖点的输入法,时隔一年它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微信键盘宣称不会上传用户的输入内容到云端服务器,而是仅在本地设备存储,以避免用户喜好被第三方获取或用于广告推送等目的。同时,微信键盘会提供两种模式供用户选择:隐私保护模式和拼写 Plus 模式。前者将牺牲输入功能性,来保证用户数据不被上传;后者则适用于注重输入体验的用户,将会上传用户数据至云端来换取更高效的输入体验。

#图为微信键盘


我也试用了一下微信键盘,它确实没找我要什么“僭越的”权限,做派比较地“正人君子”。看看国内输入法群魔乱舞的隐私保护惨状,它的确配得上一句“鹤立鸡群”。话虽如此,但咱们中国人的隐私保护,肯定不能单单指望微信团队的良心。

#图为微信键盘的隐私权限界面


#图为国内另一大厂输入法的隐私权限界面


实话实说,微信已经是一款不那么腾讯的腾讯系软件,能通过多年小跨步式的运营方式来到今天,也绝不仅仅是巧合。它足够克制自己的扩张欲望,也足够珍视国人赋予它的用户黏性,但当它来到今天这个位置,它可能还需要做得更多,承担更多。希望它能是我们在大数据时代的护城河,而不是一只偷瓜的猹。


我写完这篇文章时,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银翼杀手 2049》这部电影,想起 K 和 Joi 的关系:我们是被时代所同质化的复制人 K ,而微信——虽然不想承认——可能正在成为我们证明自己灵魂实存的的工具,之一。当然,大概率是我高估了微信。

#图源:华纳兄弟


好了,说点积极的:微信可能已经不仅仅是微信,但你永远可以是你。你至少有一个可以控制的变量,所以,放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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