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Alpha专栏｜江明洋讲述《山川的回响》展览与纪录片策划手记

纪录片《山川的回响》预告片

现在回想起来，展览最早的缘起可能在2016年，当时我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秦宣夫110诞辰展上，看到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画家互画速写像》，又名《抗战胜利纪念》。

在一张素描纸上，有20多个头像，画中人都是我很喜欢的艺术家，而且是互画头像，大多以家庭为单位出现。很像毕业留言册，大家把对彼此最好的记忆记录了下来。

当时就很好奇，这件作品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创作的。

后来了解，1946年1月24日，抗战胜利后住在凤凰山的画家要各奔东西。

秦宣夫和吕斯百要跟随中央大学赴南京，吴作人、王临乙要去北平艺专，恰逢常书鸿携子女回重庆洽谈敦煌之事后回凤凰山看望老友们。教育学院院长颜实甫夫妇及李瑞年也来了，秦宣夫便邀请几位到他家互画头像素描留作纪念。

画中有21个头像及一只猫。由于是秦宣夫提议的，画就归属秦宣夫，几十年珍藏至今。

1944年，常书鸿、王临乙、黄显之、秦宣夫

于凤凰山合影

1934年，吴作人、常书鸿、李瑞年

在比利时吴作人寓所中

由此，我对凤凰山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后来去看更多的资料，在常书鸿之女常沙娜与秦宣夫之女秦志钰的回忆文章中，“凤凰山”这一段历史逐渐清晰。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很多学校开始内迁。合并后的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最终于1940年抵达重庆。

1941年初，教育部组织“美术教育委员会”，教育部次长张道藩兼主任委员，常书鸿、吕斯百、秦宣夫、王临乙、吴作人、李瑞年等被聘入其中任委员。

1942年，常书鸿、陈芝秀、常沙娜、常嘉陵

在凤凰山的全家福

1945年，秦宣夫、李家珍、秦志燕、秦志云、秦志钰

在凤凰山的全家福

“美术教育委员会”顺势设在了凤凰山上，山顶有一幢五间相连的砖瓦平房，一共十个房间。

这是四川教育学院的宿舍，经院长颜实甫院长答应，常书鸿、陈芝秀夫妇，吕斯百、马光璇夫妇，秦宣夫、李家珍夫妇，王临乙、王合内夫妇，每家两间，余下的两间作为公共画室兼办公。吴作人后因妻子李娜去世、宿舍被炸，由留法的老友吕斯百、王临乙接到凤凰山，将平房宿舍下方的一座废弃碉堡修理改造作为新家。后又因常书鸿一家去敦煌，李瑞年搬了过来，由此形成“凤凰山艺术家群体”，他们也培养了一生的友谊。

这段时间，凤凰山的各位画家，不畏清苦，公用一间画室，相互鼓励，互相切磋画艺，为中国美术史贡献了诸多优秀作品，留存至今。

1937年，吴作人家中聚会，前排左起：

王临乙夫人王合内、吴作人夫人李娜、吕斯百夫人马光璇，

后排左起：吕斯百、王临乙、刘艺斯、吴作人

作为一名拍卖从业者，了解完这段历史后，在2016年的秋季拍卖中，就策划了一个凤凰山艺术家群体的拍卖专题，当时我对这个群体的理解，他们就是现代版的竹林七贤，肆意酣畅，不问时事，沉浸在艺术的天地中。

现在看当时的认知，还是肤浅了。时间往前流淌，拍卖一年又一年的做着，时不时的遇到他们的作品，伴随资料的阅读，对几位艺术家人生和艺术，产生了不同的认识。

2019年，“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

展览现场的吕斯百作品，

左起《野味》《庭院》《海角》《母亲像》

吕斯百《海角》

布面油画，1948年作，62x82cm

2019年，我荣幸参与到中央美院“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大展的策展组，与美院美术馆的红梅老师、安徽博物院的董松老师及另外几位老师落地展览，这六位艺术家作为中国第一代留欧的前辈，作品都有参展。

基于之前的兴趣，展期内，我在央美官微发表了一篇文章《观叶知秋，那些朴实、鲜活的凤凰山留法艺术家们》，专门又写了这六位艺术家与凤凰山这段历史。自此，我能感觉自己对这些人与他们的作品，产生了一个奇妙的链接。

2022年，红梅老师在重庆做展览“星汉灿烂：中国现代美术在重庆”，凤凰山作为重庆很重要的文化地标，被更多的熟知。当时川美的董虹霞老师，还带领团队制作了重庆的艺术与文化地图。留下一份珍贵的资料。

2024年的凤凰山，

旁边已经高楼林立，山上还有几户居民居住

2023年，我和同事汉伦去重庆出差，结束工作回京之前，我们特别留了一个上午，专程去了心心念的地方，位于重庆沙坪坝磁器口的凤凰山。

我们把行李寄存在山脚下，便迫不及待的上山，凤凰山是磁器口地区的最高峰，能俯瞰整个磁器口古镇和嘉陵江，但没有想象中高，绝对海拔只有262米，十分钟不到就可以登到山顶。

现在在山腰处新建了凤凰庙，穿过凤凰庙再往上走，有一些居民居住。之前这几位前辈的居住过的房屋与碉堡已不复存在，隐约只看到一些地基，但你心里知道，你所在的脚下，就是这些前辈八十多年前生活的地方，感觉有了一次跨时空的接触。

当时拍了很多照片，我发给吕斯百家属马先生，马先生给我回复“圣地啊！”。有了这次实地走访之后，就开始想，要是有机会一定要促成一个专门讲“凤凰山艺术家群体”的展览。

机会来了，2024年10月，开拍总部搬到了798北三街，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一个超预期的空间。

开拍在不知不觉间，也迎来自己的五周年，五年很快，这一路很多的朋友和老师陪伴开拍一起成长。开拍一直注重学术，学术是为了更好的商业，由此在开拍成立之时，就专门成立了学术研究部，由我来负责。

搬到新空间之后，团队一直讨论，如何在五周年的时候，能够加把劲，在拍卖、学术等各方面，都呈现一个更好的面貌，“山川的回响”应运而生。

延伸阅读：对话谢扬：开拍国际换新址开启2.0时代，多元化“拍卖之家”与同业共建艺术社区

秦宣夫 《凤凰山画家们的生活》 

纸本水墨线描，1946年作，75x105cm

吴作人 《凤凰山》 

木板油画，1942年作，50x64.5cm

我们之前经手过一件秦宣夫晚年重要作品《庐山会议旧址》，并创造了秦宣夫的市场拍卖记录。当时对艺术家家属做了详细的采访，所以我与整个秦宣夫家族一直有保持很好的沟通。

有了展览的想法，我最先找到了秦宣夫的外孙石先生，他手中保存了《画家互画速写像》及《凤凰山画家们的生活》，这两件作品是展览的题眼。听完整个展览的构想，石先生非常支持借展，后来我陆续与秦宣夫家族的其他前辈沟通，非常顺利。

之后同事谢扬、李享、苗晶，一块加入到借展的工作中，几位艺术家家属都支持了展览。随着展览的推进，后续，很多支持关心开拍的藏家和机构也都纷纷借展，形成了今天展览丰富的面貌。

吕斯百《春节野味》 

布面油画，1962年作，81.5x60.5cm

李瑞年 洋葱

 布面油画，1942年作，46x56cm

筹备过程中，很多事情是同步进行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和我的老师中央美术学院曹庆晖教授电话，分享自己关于展览的想法，计划以凤凰山为主线，展开几位艺术家的旅法岁月，同时专门呈现抗战中国的艺术，也算是迎接纪念抗战胜利八十周年，以及这些艺术家对当下得到艺术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

我们通了一个很长的电话，曹老师听完展览背景之后，给了我很有启发性的建议，“在价值观多元甚至混乱的当下，是不是可以看看之前老先生们是怎么面对的”，“你现在的年龄其实和这些老先生住在凤凰山时期的年龄差不多”。

常书鸿《奶奶》

 法国麻夹棉布面，1950年代作，58x42cm

这是一次很重要的沟通，让我明确了这个展览的两个切入视角，一是“不做教育人的展览”，生活已经不易，没有人愿意去共情苦难，客观呈现就好，这个想法也作为共识之一贯彻到了纪录片的拍摄之中；二是从“当下”和“个案”出发。

今天看，这些前辈是彪炳中国艺术史上的大艺术家、美术教育家，也是敦煌保护神、田园诗人、中国现代雕塑的奠基者等。回到“凤凰山时期”，那是他们的青年时代，当时的这些“年轻人们”面临何种处境，分别做出了何种选择，不同的选择对当下又有何种启发？这是艺术的选择，也是人生的选择。

展览用历史切片的形式，呈现中国百年艺程中的重要一页，以及时代洪流下艺术家个性的坚韧与光辉。展览的出发点确定之后，后续很多工作就逐步推进了。

同事佳佳和汉伦参与到展览落地的具体工作中来。在整体了解展览作品和专题之后，佳佳开始展览的展线设计，陆续出了两版，效果非常惊艳。

“山川的回响”展览模型

展览动线

展陈动线完美扣题“山川的回响”，整体呈现一个“回”字形，展陈主线展出了凤凰山艺术家们集中在1940年代创作的作品。

大体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一是反映凤凰山居住环境的风景作品，吴作人《凤凰山》、《碉楼故居（嘉陵江）》，秦宣夫《磁器口》、《碉楼一角》、《山花》等。

秦宣夫《李瑞年作画图》 

布面油彩，1941年作，80x64cm

吴作人《靖生幼年肖像》

 1941年作，35x25cm

秦宣夫《抱洋娃娃的女孩》

 布面油彩，1941年作， 54x45cm

二是艺术家和家属们互为模特创作的作品，秦宣夫《李瑞年作画图》、吴作人《女孩（常沙娜）》，再有吴作人和秦宣夫都以秦志燕为模特创作的作品，今年燕奶奶已经86岁，她曾经回忆：“住在凤凰山上的小平房里，没有自来水，不通电话，虽然有电灯但经常停电，晚上都得点蜡烛，条件非常艰苦，没有专门的模特，家里这些现成的就用上了，当时我才两三岁，油画画的时间又很长，自然很不情愿，有洋娃娃哄着，我才听话多了，但还是不情愿。”

三是，写生式的风景创作，李瑞年《梯田》，吕斯百《海角》、《湖畔风景》，以及秦宣夫在灌县和峨眉山创作的作品。

1930年代，

吴作人与李娜不同时期的合影

1930-1950年代，

王临乙与王合内不同时期的合影

吴作人《李娜像》 

纸质炭笔，1932年作，26.8x23.9cm

李娜给吴作人信 1938年5月28日

吴作人 词《浣溪沙·南山北望》 

纸质水墨，20世纪40年代，22.5x17.5cm

王合内《猫》 

青铜雕塑，1963年作，27x17.5x40cm

展览中心是“山川”，着重呈现两个场中场特别专题，甘辛相共的爱情与抗战中国的艺术。前者是个人情感，后者是时代家国。甘辛相共，是一种既甜蜜又略带苦涩的深刻情感交织。

王临乙与王合内，吴作人与李娜，是凤凰山艺术家群体中的两对跨国伉俪。他们彼此间的爱情，见证于一件件作品，一封封家书，没有轰轰烈烈，却能在岁月的洗礼中愈发醇厚，成为烽火时代里最宝贵的真挚情感。

常书鸿《重庆大轰炸》 

布面油画，1938-1942年作，79x63.8cm

吴作人《重庆大轰炸之前》

 纸本炭笔，1940年8月20日，11.7 x17.4 cm

吴作人《重庆大轰炸之后》 

纸本炭笔，1940年8月20日，14.5 x19.4 cm

吴作人致吕斯百信札 一通三页

 1943年 纸本 23.7 X 35.5cm X 3

抗战中国以常书鸿和吴作人的创作为主线。1930-1940年代，现代艺术被视为国家和社会迈向自由的象征，中国抗日战争，西班牙内战，英法两国的反纳粹背景之下，形成国际反战艺术浪潮。1942年11月，“抗战中国的艺术”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常书鸿、吴作人、吕斯百、秦宣夫等艺术家皆有参与，这些作品描绘了轰炸中的重庆、空袭时平民奔向防空洞、中国战士雪中行军等，唤醒了观者对于战争的切肤之痛。美国《时代周刊》《纽约时报》都对此展予以报道，成为中国艺术抗战的珍贵记忆。

展览侧厅则是文献区和纪录片的放映区。文献区与纪录片偏重呈现的是人的故事，展览从作品出发，侧重艺术的表达，山是凤凰山，川是嘉陵江，他们的生活和创作，两者互为补充，实现了“回响”。

计划做展览之初，我就想做一个纪录片，就像方励导演作品《里斯本丸沉没》一样，根据一个事件，抽丝剥茧，拨开层层迷雾，还原一段最真实的历史。

冥冥之中，缘分来了。有一次和同事榴梅、苗晶午饭，我聊这个展览的计划，以及拍摄记录片的想法。我说夏天马轲老师在青海西海美术馆个展的纪录片拍摄的很好，是一种跟拍的方式，很放松，很自然，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这个团队之前拍的王光乐、梁硕的视频也都印象深刻。

巧了，苗晶打开她的微信，给我看，这个视频号叫做“和录”，就挂在她的微信上，这是她和一位导演朋友，一块创建的一个专门拍摄艺术家的视频平台。榴梅和导演也很熟悉，建议这个纪录片真的可以和导演聊聊。

航拍凤凰山时的廖楚戈导演，重庆，2024年

几乎是第二天，见到了廖楚戈导演，聊了整个纪录片的想法，一见如故，水到渠成。导演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有二十多年的拍摄经验，从写剧本开始，到拍电影、电视剧，硕果累累。与苗晶一块创建“和录”，完全是出于个人对纪录片创作的情怀。

我们又密集的见了几次，这个时候同事思瑶加入进来，由此，苗晶、思瑶、廖导和我，四人导演小组成立，我们聊了很多拍摄的内容和想法，拟定拍摄的嘉宾、纪录片的板块内容等等。后来形成了几个基本共识。

导演小组与秦宣夫先生家属合影，南京，2024年

导演小组与李瑞年先生家属合影，北京，2024年

一是：一定要做一个丰富内容的长视频，这是我和开拍团队以及导演一直坚持的，即使当下是短视频为王的时代，保存一个丰富的长视频也非常必要。后来考虑到“视频号”是主要发布平台，单次时长最多上传一小时，纪录片时长就定在一小时内；

二是，这个纪录片，不做资料片，不教育人，侧重呈现艺术家的人物画像，辅助呈现艺术家的艺术成就，所以在后续采访的过程中，尤其面对家属的时候，我们会问两个方面的问题，印象中作为“父亲”的父亲，和作为“艺术家”的父亲，分别是什么样的；

三是，这个纪录片一定是“流动”的，这是导演的坚持，一开始我不理解，后来看拍摄过程和花絮，完全被打动。我也了解到“镜头语言”的真实和可贵。导演全程没有出境，但他用镜头表达了敏感和细腻的内心。一位优秀的导演，确实能够凭借镜头，无言却能胜万语。

采访董松老师，合肥，2024年

采访吴作人先生家属吴宁老师，北京，2024年

后来，我们四人小组马不停蹄差不多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分别在北京、南京、合肥、重庆四城，拍摄了常沙娜、秦志燕、秦志云、秦志宁、邱忠义、陶业、马学明、李楯、李蒂雅、李一方、吴宁、殷乐、邱越、邱爽、秦翊、崔冬晖、黄炫梓、曹庆晖、董松、董虹霞、卞少之、张五力、刘钢、李兰芳，二十四位老师，积累了几十个小时的视频素材，第一次初剪有八个小时，第二个版本一个半小时，第三个版本55分钟左右。六位艺术家的形象逐步丰满起来。

采访秦宣夫先生家属秦志燕奶奶，南京，2024年

整个纪录片，以秦志燕、秦志云等几位前辈的回忆为主线，针对具体的人物或者事件，二十四位嘉宾的采访交叉剪辑，勾连时代的背景，和鲜活的个人，徐徐展开这段80多年前的往事，关于友情、爱情、亲情、信念、命运、家国和传承。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更真切体会到，个体之间是如此的不同，个性应该多么值得被珍视。

我们一致的愿望是，希望二十年后、五十年后，当后来人想要了解这段历史的时候，可以把这个纪录片当做重要的一手资料来看。

每个人都是历史的书写者，用选择来塑造未来的轮廓。今天来看，这六位艺术家的经历，基本和中国20世纪的历史同步，出生在清朝末年，成长于民国初年，通过自身的努力，成为那个时代少有的早期留学欧洲学习艺术的先驱者。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毅然回国，成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奠基人。抗战开始之后，各自保持了知识分子的品格，积极用艺术为抗战、为国家出力，抗战胜利之后，伴随新中国的诞生，他们又分别走向不同的人生。

从1941年开始，他们陆续住在凤凰山的时候，年龄在30-37岁之间，这是他们人生中场小结，当年的这些年轻人们，面临了比当下更为复杂的局面，他们如何选择自己的道路和人生，这是他们凤凰涅槃的时期。

常书鸿《敦煌莫高窟庙会》

布面油画，1990年作，85x100cm

一切也没有很顺利，到达敦煌之后的常书鸿，在1944年，与困难斗争最为艰苦的时期，常书鸿的妻子离他而去，留给他一个十三岁的女儿与一个三岁的儿子。这可能是常书鸿人生的至暗时刻，精神打击无比沉重。是继续留在敦煌，还是回到大城市去过安逸的画家生活，他内心备受煎熬。

常书鸿曾这样对自己讲“书鸿啊书鸿，你为何来到这荒僻的沙漠？坚强起来！心向不同，夫妻难为，本在情理之中。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踏着坚实的大地继续前进吧！”最为苦难的时刻，引导自己走出困境的决不是别人，而是自身生命内部涌出的压力和声音，它是最根本的力量。

我们采访了94岁高龄的常沙娜先生，因为年龄的原因，常沙娜先生的很多记忆，已经慢慢模糊，但聊到儿时时光，凤凰山，敦煌，常先生还是有很多话想表达。采访结束回程的路上，不禁陷入沉思，常沙娜在法国里昂出生，生活到到六岁才回国，住在凤凰山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敦煌是她与她的父亲奉献一生的地方。当我们慢慢老去，不得不忘记一些事情的时候，记忆中又留下了什么，留下来的一定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