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书法家张怀江老师题写刊名
【作家名片】
吃 亏 是 福
【 散文 】
奶奶一辈子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吃亏是福”,她常说:“吃亏表面上看是吃亏了,实际上是在积福。”
我的童年家境贫寒,兄弟姊妹六个都上学,爸妈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加上爷爷奶奶已经上了岁数,所有的重担都落在父母头上,在那个不重视文化的年代,很多同龄人都辍学在家帮父母干活,而奶奶却坚持让我们读书。在学校里我经常被同学们欺负,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被他们强行留下替他们值日,或者替他们写作业,每次回到家我都和奶奶告状,奶奶却说:“小孩子多干活有好处,吃亏是福,扫地也是一种锻炼。替别人写作业等于多复习了一遍。”我当时真的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就赌气不理奶奶。
为了让生活富足一点,爸妈便把自家的二亩责任田用来种菜。放学之后,我们也经常去菜地里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如割菜、捆菜、择菜,把菜放到小拉车上。
不上学的时候,我也跟着奶奶到本村的集上去买菜,由于我家的菜新鲜且价格低,一开称,就有好多人来买,爷爷过称,奶奶收钱,我在一旁看有没有拿菜而没给钱的人。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拉车上的菜卖已出去了一多半,爷爷还在不停地吆喝:“快来买菜呀,便宜了。”奶奶把地上客人不要的菜叶往空肥料袋子里装,好拿回家去喂猪。
这时候,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慌慌张张地来到我们的菜摊前,一边擦汗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奶奶说:“大姐,我买你的菜没拿是吧?我买菜的时候给了你五十元钱,你忘记找钱了是吧?”
奶奶听了愣了好半天才说:“妹子,别急,我没看到没拿走的菜啊!我也不记得你给我五十元钱啊!你让我想想。”
那个妇女肯定地说:“大姐,不用想了,肯定是给你了。我除了买你家的菜,我再没买过别的东西。我本想着用找来的钱给生病的儿子去买药的,可我到了药店才发现菜忘拿了,钱也忘了找,大姐,这事不怨你,是我的错,菜我不要了,你把钱还给我就行了。”
周围的人马上围拢过来看热闹,爷爷阴沉着脸一声不吭,我心里想:奶奶绝对不会忘记找钱的,我们这满满一拉车菜才卖一百多块钱,如果被她讹去五十元钱,我们可就亏大了。
我连忙冲上去说:“我没看见你给我奶奶五十元钱,不信我打开钱包让你当着众人的面看看。”
女人一下子变了脸,坐在摊前撒起泼来,一边哭一边喊:“你们家收了我的钱,把钱藏起来了,我上哪儿去找,你们昧着良心做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快把钱找给我,那可是我儿子的救命钱。”
我当然不甘示弱,和她大声吵了起来。
经女人这么一哭一闹,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我们也是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人们支持哪一方的也有。
奶奶上前把我拉到她身后,和善地对女人说:“妹子,你买了多少菜?我该找你多少钱?”
“我买了四斤菜,你应该找我四十九,好啦,菜我也不要了,你把五十元钱还给我就行!”女人理直气壮地吼道。
奶奶从胸前挂着的书包里开始往外掏钱,奶奶拿地很慢,我能看出她的不舍,奶奶用零钱凑齐五十元钱小心翼翼地递到女人面前,女人一把夺了过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众人对我们投来鄙夷的目光,有人还小声的说:“瞧!这家子人表面上看着挺老实,其实心里不干净,以后咱们最好不买他家的菜了,省的缺斤少两。”
看热闹的人散了,爷爷愤怒地质问奶奶:“你真的收了人家的钱没找给人家钱吗?你真是老糊涂了。这不是让人家找上门来打脸吗?”
奶奶坐在车辕子上,摇着头小声说:“今天,我压根就没收到过五十元钱,而那个女人根本也没买咱家的,是她自己记错了,这事真的不赖我。”
爷爷生气地接过奶奶的钱包查看,的确没有一张五十的钞票,爷爷开始怒骂奶奶。
“老头子,消消气,回家再骂,别让人家在街上看咱们的笑话。你没看到那个女人快疯样子吗?如果我们和她吵下去,最后也不会有结果,还会耽误女人给孩子看病,虽然我们失去了钱,但我们问心无愧,头上三尺有神灵,老天爷不会亏待我们的,吃亏是福,消消气,消消气。”奶奶无奈地劝着爷爷。
我朝女人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吐沫骂道:“骗子,骗我们的血汗钱,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奶奶瞪了我一眼:“人要善良,骂人可不是好孩子。”我红着脸低下了头。
天气越来越热,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我们把剩余的菜以更低的价格处理完。我们谁都不说话,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听见后边有人大声地喊:“大姐,等一下。”
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闹事的女人,我把眼睛瞪圆,心想:钱都让你骗走了,你还想怎样?我从车上抄起抬菜的木棍,准备战斗。
那个女人跑到奶奶面前跪下,双手抱着奶奶的大腿哭道:“大姐,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人,我该死,我冤枉你们了,请你们原谅我。”
奶奶连忙拉起女人说:“妹子,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原来女人回到家看到她放在自家炕上的五十元钱,顿时想起来了,她没有买我家的菜,也没有给我们钱,她才慌忙回来给奶奶道歉还钱。
周围的人听完女人的话,顿时鼓起掌来,奶奶的脸上终于露出慈祥的笑容。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就想把责任田分给爸爸和大爷来种。大爷和爸爸一样老实忠厚,大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大娘指名要村东那块地,因为那块地肥沃,而且离水源很近,爸妈当然不同意,大娘便撂下狠话,如果不给村东头那块地,养老人的事一切免谈。
后来,在爷爷奶奶地劝说下,爸妈只得把村东的那块地给了大娘,我家要了村西那块盐碱地。
精明的大娘还怕事情有变,又叫来村支书等人立下字据,双方按了手印,爸妈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奶奶则说:“吃亏是福,老天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年过后,一条铁路从我们村西穿过,我家那块地被征用得了好几万块钱的征用款,以后还每年给一万多块钱的补贴。大娘气得要死,但她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我终于相信了奶奶说的“吃亏是福”这句话。
“吃亏是福”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我拥有了幸福的生活。
首文2024冬季刊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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