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中醒来，虽开着二十几度的空调，仍是汗涔涔地心悸。
在梦里被前任和公子哥还有无缘无故拉黑了自己的两个人追杀，遇到了超能力者，还身陷绝境。半梦半醒中配着暴雨前的闷雷，电光火石间，胸中胀鼓鼓全是淤血。
和前任分手后喝吐了两回，撞见了她和公子哥三次，瘦了十斤，夜半绞痛了几十回。愈是厌恶，愈是强迫症似的一遍遍视奸俩人的社交媒体账号，用放大镜甄别爱与不爱的蛛丝马迹，一条一条剖析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顽劣与傲慢，最终带着反胃和焦躁昏沉沉睡去。
这段经历留下的阴影是持久的。前段时间，和许久不联系的老友聊天，对方突然来了一句：你怎么变mean了。他笑笑，这是他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一种方式。温柔乡里埋葬着过去的嗔痴感念，铸起一副盔甲，他圈定了自己的舒适圈。有色眼镜和刻板印象就是筛选社交对象最好的价值尺度，宁可错过，不能滥交。如果前任确实留给了他什么，这就是唯一的遗物。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苛了一点，格局太小了一点，过分敏感了一点，但在人生大事上，又何必要太过宽容。
他还记得有好感的第一个女生是细细瘦瘦扎丸子头的学妹，没见过她化妆，学生气十足。那个时候，他连团建搭讪都不敢长久看着她的眼睛，现在想来，自己的学生气和她不分伯仲。
认识半年再次聚餐的时候，他有意坐到了学妹对面，结果无意间瞥到她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低头快速闻了一下自己的腋下，然后如释重负又若无其事地加入了大家的热烈讨论，手上的叉子却还在尴尬地转着意面。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不该知晓的秘密，不能说下头，但是对学妹隐隐约约的好感自此告一段落。
他对谁也没说过这个小插曲，毕竟是那种无足轻重又似乎不太光彩的故事情节，总之学妹很好，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后来他约会过一个同专业的女生。女生很主动，他能感知到对方上大学之后热切渴望脱单、品尝甜美爱情的信息素。他对谁主动这件事不太在乎，有好感聊得来就行。但第一次出去吃饭的时候，对方在席间补了两次妆，而且似乎对略微脱妆的粉底很是在意，急急地嘟囔了好几次。虽然他半真半假地说了好几遍男生压根看不出粉底的厚薄有无，她还是颇为懊恼。吃完饭走回学校的时候，她提议合影留念，他欣然打开前置相机，在女生凑过来调整角度的十几秒内闻到了她头发上扑鼻的香气。
回来翻看照片，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约会全程没怎么心动的原因。这女孩有点太端着了，太在乎完美的脸型和放大的眼睛了，在所有照片里都凹出同一个角度和同一副面孔。美瞳很美，但是失了应有的神气。如果可以，他更喜欢开怀大笑的眉眼或者略带参差的虎牙，气鼓鼓的鼻孔也很好，皱起的眉头也可以很可爱。
俩人自然是没有后续，他回复说玩得很愉快，下次有空再约，但终究是没有发出邀请。女生在主动发了两次消息之后也选择了噤声，对话停留在两个可爱的表情包上。很体面的交流，很体面的结束。
他也懂，爱的理由总是相似，不爱的理由则各有各的不同。上面这些分析总归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腹语，不然就只能收获一水的讽刺和批评：你们男人既喜欢美女，又见不得精心打扮处处周全的美女；女孩子打扮是为着自己高兴，还真以为是给你们男人看的？所以端不端着的这些话咽进肚子里就可以了，交往本身就是一种筛选，自有欣赏她的男生和她终成眷侣。
再后来就是和自己的初恋越走越近。他对顺其自然和水到渠成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仿佛这样才能解释缘分之于爱情的玄妙和不可或缺。只可惜这段天时地利的爱情以烂尾告终，他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能早早看清对方的轻佻和不同频已是自己的幸运，却仍然在每一次刷到公子哥的账号时被迫反刍残留在身体里变质的恶心和痛苦。
初恋的这场暴雨，截至今天，已经带来了整整两年的潮湿。
现在的他依旧渴望爱情。若从未谈过恋爱的人跟他说，爱情哪有单身和事业来得快乐，他会说，那是你没尝过爱情的滋味。若谈过恋爱且对爱情祛魅的人对他说，爱情不过如此，他会说，那是你没谈过真正的恋爱。总之，说他的初恋好，他分手之后瘦了十斤，至今梦靥，还长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躯壳；说他的初恋不好，他仍然渴望爱情，且对此赋予了厚重的精神寄托。
故而只能称之为成长了，一个很幼稚却也很实在的名词。有些征途是没有捷径的，若有，也分不清是披了捷径皮的弯路还是披了弯路皮的捷径。他也分不清初恋带给他的痛苦到底属于捷径还是弯路，无所谓，爱情版图的横轴是时间，纵轴是空间，就算他不想走，生活也会推着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