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完了《资治通鉴》周纪和秦纪,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到秦二世皇帝三年,看得十分过瘾,忍不住想开个资治通鉴的坑,但是开坑之前我打算先试试水,先把秦始皇部分的内容吐槽一下。
秦王嬴政公元前245年继位为秦国国王,时年十三岁,太后临朝,任用吕不韦为丞相。
吕不韦跟太后关系暧昧,为了避免招祸,把有特长的嫪毐献给太后。太后对这个特长非常满意,还和嫪毐没羞没臊生了俩孩子,还给嫪毐封了侯。
等到公元前238年,嬴政年满二十岁(秦历四月十七),行加冠礼,开始携带宝剑。(意味着秦王嬴政开始逐步掌权)
补充一句,秦历四月十七对应我们现在阳历的1月27日。所以,始皇帝是水瓶座~
我来聊聊嬴政掌权之后的第一件事情。
“再杀我一个,凑个整呗”
嬴政掌权之后,就是开始处理自己的老妈和长信侯嫪毐,杀了嫪毐,软禁自己的老妈,并且下令敢来说劝谏太后之事的人,一律捅死,斩断四肢,堆在宫门外。
齐国客卿焦茅上书请谏,秦王派人警告他:“你眼瞎吗?没瞅见宫门外堆积的二十七具尸体?”
焦茅淡定地说:看见了,秦王这差点意思啊,天上二十八星宿,这才二十七个,我来凑个整数?
焦茅的同乡听到这话,害怕被连累,连夜收拾细软跑路,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
嬴政更生气了,说:“这人是故意来搞我心态的,哪儿能让他堆在宫门外,给我架锅,我要拿他煲汤!”
于是召见焦茅进殿。焦茅慢慢悠悠走进来(不符合规矩,古代要求臣下见君王要“趋”,小步跑过去,体现领导的尊贵),行过礼之后说:“我听说,有生命的不要忌讳讨论死亡,有国家的人不要忌讳讨论国亡。因为忌讳讨论死,并不能让人得生,忌讳讨论亡国,也不能让国家得存。这生死存亡的道理,是圣主最急切想听到的,陛下您想不想听呢?”
秦王说:“你到底想说啥?”
焦茅火力全开地说道:“大王你干出这么疯批的事情,自己还不知道吗?以嫪毐跟你妈的关系,算你半个爹了,你把人车裂了,还把你妈生的两个弟弟装袋子里面活活摔死,就算是夏桀和商纣这样的暴君,也不至于干这种事!天下人如果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向往秦国了!我替陛下担心啊!我说完了,Over.”
于是脱了衣服,准备往锅里跳,准备洗个开水澡。
秦王听了,急忙走下殿,亲手将他扶起来,让他穿上衣服表示:“行行行,你说得对,我听您的!”,于是封焦茅为上卿。接着,秦王自己驾车,空着左边的位置(古人以左为尊),去把太后接回来了,母子感情和好如初。
(原文出自《资治通鉴》秦纪始皇帝九年)
为啥秦王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不少人读到这段很疑惑,秦王前面都杀了二十七个人劝谏的人了,为啥到焦茅这里,仅仅一段嘴炮输出,秦王不但不杀他,还给焦茅升职了。
其实,焦茅的整个操作绝对算得上优秀。
首先,焦茅选择的时机。
从朝臣视角来看,秦王已经处置了大量的相关人员,把太后也软禁了,对于劝谏的人也杀了二十七个了。虽然嫪毐事件的高潮已经过了,但只要秦王继续软禁太后,朝臣就一日不得安心,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结束,鬼知道秦王哪天不开心了,又要大开杀戒?
秦王视角来看,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把场子找回来。通过大开杀戒,立了自己的威,可是盛怒之下,杀了这么多人,怒气也差不多消了,也需要有人给他一个台阶下来,让朝堂政治恢复平静。
时机很重要,如果焦茅像前面那些人一样,在秦王怒气正盛的时候劝谏,搞不好就是那二十七分之一了。
即便如此,选择这个时机,仍然是有风险的。接着,焦茅凭借自己的优秀的语言艺术豪赌了一把,运气不错,赌赢了。
其次,焦茅转移了焦点。
焦茅见到秦王之后,不是立即开始说太后的事情,而是先引用经典,向秦王发出政治提问:你想不想听关于国家存亡的道理?
此话一出,秦王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毕竟杀面前的这个人很容易,国家存亡的道理可不能错过,大不了听了再杀。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焦茅这一开场,起到了两个作用。一方面转移了秦王的注意力,把对焦茅的怒气转移为对治国理政的好奇,平稳了秦王的情绪,还引起了秦王的好奇心;另一方面,焦茅也表明了自己初衷,我不是来给谁求情的,我是来给你上课教你治国的,就一下子就拔高了自己在这场对话中的姿态。
再次,焦茅抓住了秦王的核心痛点。
时机选得对,语言套路也玩得溜,如果不能真正抓住秦王痛点给出方案,焦茅依然有被做成一道菜的风险。
焦茅抓住的就是秦王的痛点:作为国王,必须要践行秦国统一天下的国策。
当初秦孝公让商鞅变法,秦国开始强大,并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统天下的国家策略, 这种趋势已经形成,无论谁当秦王,都不能违背这条国策。
而秦国的强大,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吸引六国人才来建设秦国。秦王诛杀嫪毐的政治斗争是没问题的,问题在于他需要让这件事尽快结束,而软禁太后并拒绝谏言,这让秦国政局处于不稳定的动荡之中,外国的人才不敢来,内部的人才也因此不敢说话,这样的局面,对于刚掌权的嬴政本人的统治是不利的。
焦茅这一番话,点醒了嬴政。嬴政当时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想有所作为的,焦茅过来点醒他,并给他送台阶。既然怒气消了,他顺着台阶下去刚刚好,迎回太后,就结束这场政治风波。
最后,焦茅展现出不怕死的态度。
我的话说完了,你要杀我就杀,反正我做好了受死的准备。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秦王如果听进去了,必然不会杀他,如果听不进去,自己硬气的赴死,要比被秦王烹饪更有面子。站在秦王的角度来说,拿死亡威胁一个不怕死的人,没太大意义,还不如给他升职加薪,把他当成个样板间,向大家展示你大秦房地产开发公司良好的房屋质量和优秀的物业服务,吸引更多人不是~
勇敢者的游戏
秦王诛杀嫪毐,囚禁太后,这么大的ZZ风波,有人掉脑袋,有人升官。
焦茅有胆有识,因此从一个普通的客卿被封为上卿,完成了一场ZZ投机,收获了巨大的回报。
这种事情,就算你设计得再精巧,依然是高风险行为,胆子小的真的玩不来。
还好,他赌赢了。事实上,只要秦王是个理性的君王,在情绪稳定的情况下,几乎一定会听进去,但前面那二十七个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而危险中永远隐藏着机遇。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胆小鬼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