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我经常哭。
我不喜欢重庆，馨儿也不喜欢。连回忆都是痛苦的。
异地干预4个月，夫妻分居两地，我向单位请了长假...但馨儿懒懒地躺在那儿，什么也不想干。
看到她赶不上机构的课程进度，我朝她吼，面对我给她的压力，她用打我踢我来回应。
我也萌生过带馨儿死了算了的念头...
这是我41岁时，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生下的宝贝馨儿...
我和馨儿
1.
几次三番怀疑自闭症
却都遭遇误诊
馨儿现在5岁3个月了。生她时我41岁，她的爸爸也46岁了。我们两个人都非常疼爱她。
我是产科医生，作为医务工作者，她3岁前我在外援助疫情，她爸爸在她半岁时因工作外调了一年，所以馨儿都是由奶奶带养。奶奶农村出来的，也就是只管吃饱穿暖。
去年中班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幼儿园老师对我说，馨儿的语言和游戏水平较低，和其他小朋友玩不到一块。
我观察到，她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但因不理解他人的话，总是仿说，所以被小朋友孤立。还记得当时有个小女孩看到馨儿就大声说：“我不和你做朋友。”而且还说了很多次。
听到她说这话时，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那时的我还只是单纯地以为她笨。
我给4岁多的她买年龄相符的益智书籍类游戏，她不会。于是又买了2到3岁左右脑大开发一类的书，四个勺子找出两把一样的，她找不出来。
语言方面，她也只会回答简单的“要吃”“要玩”，一句完整的话也很少。
暑假期间，我给她在我们医院康复科办了住院训练，每天半小时个训课教认知。康复科聘请的老师以前教过自闭症学生。想来老师当时已经知道馨儿是自闭症了，但始终没有明说，只暗示说她想象力差，记忆力不好。
我们去了湖南某知名医院，挂了一位脑科专家的号。当时医生问馨儿有没有好朋友？馨儿说有四十七个。又问她有没有弟弟妹妹，馨儿一直傻笑说有。但她只有两个姐姐，没有弟弟妹妹。
医生直接说孩子智力低下，开了核磁和行为测试。馨儿在诊室里做测试，我老公在排队核磁共振项目，我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直哭。
回到家后，我们马上想到了个训老师给我们的暗示，联系了她，她建议我们去广州中山三院儿童行为中心看。
2022年12月8号，在三院，十分钟，医生就给确诊了馨儿是自闭症谱系障碍。后来馨儿做了分型，是轻到中度。那时她4岁7个月。
去之前，我就看了一些邹小兵的视频，心中已经有数，所以医生说的那一刻我内心挺平静，但短暂平静之后，就开始了持续的焦虑、难以接受和自责：
小的时候为什么我对她的陪伴这么少；
为何这么粗心，以为孩子的仿说是正常孩子发育阶段会经历的，耽误了干预的时间。
个训老师明明早就发现，为何不早说，提早几个月也好…
2.
异地机构干预
遇重重难关
后来，我们选择了重庆的一家机构。
客服保证孩子三到六个月就会有明显的进步，还有大医院的教授做指导老师，从临床角度制定个性化干预，还说“心智解读”这些高阶课，全国也没有几家能做到。
大年初四，本该是欢乐过大年的时候，我们一家情绪低落，浩浩荡荡逃难似的前往提前租好的房子。租房+干预一个月花费近3万，我还向单位请了长假。爸爸半个月来一次重庆。
投注了所有的希望，本以为去了机构会好，但是没想到更崩溃。
离家的馨儿
在机构，馨儿每天上午三节课，认知、语言、社交。
在机构的部分课程设计
他们的课设计得是专业，但是馨儿不愿意学习。
我有时会怀疑，机构连馨儿的能力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
当初因为“心智解读”这一点很打动我所以报了名。但上的认知课，单单问“厨房、卧室、客厅里有什么”这些，老师就问了近两个月。而且课程当中也不是全程都是有效的干预，还花了很多时间帮馨儿“强化”。
高额的费用，让我们心疼自己的血汗钱。我和老公都向机构提出过几次，问为什么一直问她不乐意回答的问题。
我们也看到其他小朋友也有卡在“心智解读”，直接教了另一门课，更加不满。
雪上加霜的是，机构老师对谱系家庭没有起码的同情和尊重。
我女儿不会心智解读，但我很会心智解读。
有时，客服会对我说：“馨儿妈妈你不要太焦虑了。”虽然听起来是好话，但从点点滴滴，以及其他的话语里我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我。甚至，我不认识的客服都知道我们家的事。
后来，孩子进步不大，机构老师就叫我陪她玩。
但她哪有那么听话？想让她做什么，她并不会按照你想的去做，就懒洋洋地躺在那个地方，我不知怎么和她玩起来。
她对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没兴趣 ，给她买的大量玩具都不玩，甚至叫她把手边的东西递给我都不愿意。
下午我们出去逛超市，她懒懒地不想走路，我就背她，我90斤，46岁了，背她等于一直背50斤的大米。
那个时候我和馨儿状态都不好。
每到早上，不快乐的一天就开始了。
起床开始我们就对看对方不顺眼。有一天，她8点半就醒了，但不愿意起来穿衣服。我生气了，吓唬她说：“你不走我走了。”她也不理我，看着窗外。
我们持续对峙到11：30，我崩溃了，大声吼她：“快给我滚起来！”就差没动手了。她先开始摔东西，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把平底锅都摔变形了，见状，她摔得更狠。
我都到了害怕和馨儿在一起。再这样下去我会疯。
3.
怀疑过居家干预
新老师带给我们惊喜
更大的惊喜是馨儿
我虽然很讨厌重庆，但想到要离开，心里还是感到很不安。
离开机构，我们又能去哪儿呢？回家以后居家干预真的能好吗？孩子已经5岁多了，我们赌不起。
3月，在重庆最痛苦的那段时候，有天馨儿睡得很早，我有时间学习，于是看到了一场暖星的直播。
直播的是佳佳老师。当时直播的主题是：孩子的自主性和社会性，也是4个月以来我意识到非常重要的两点。
看到她是985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应用心理系的，我也想她的学习能力一定不错。
看了直播后，心动归心动，但仍有很多的顾虑——
直播中她指导得很好，但实际入户不知水平怎么样；
让我来上手干预我很没有信心，因为馨儿是一个连手边的东西让她拿她都不会理会的孩子；
入户指导的形式市面上很少见；
干预计划的细化程度是否个性化；
...
虽然我看过佳佳老师的课，但也是很忐忑的。更何况没有看过佳佳老师直播课的老公，担心得自然比我更多。
但经过一个多月的考虑，最终我们还是下决心再赌一次。
第一次入户评估，佳佳老师和督导胡文涛老师入户两天，观察自然情境下孩子的主体能力。
一开始有两个陌生人在我旁边，我有些不自然，但因为事先就很认可佳佳老师，再加上聊得多了，越来越熟悉，看到两人都是非常稳重敬业的年轻人，就放松了下来。
工作中的佳佳老师（非馨儿家）
第一次入户，他们把馨儿的能力，家长的能力都说了一遍。后来又出具了100多页的书面报告。有了定位，不像以前我们也不知道馨儿的水平在什么位置，一天天瞎教。
最重要的是我强烈感到佳佳老师站在了孩子的角度。她在理解孩子方面比家长做得都更好。
记得入户评估时我问佳佳老师，孩子的刻板行为怎么办？佳佳老师严肃地看着我问：“您认为什么是刻板行为？”我被佳佳老师的问句“镇住”了。看孩子的角度也开始不一样了。
想起在重庆干预时，馨儿穿了一双穿脱特别方面的柔软的雪地靴，当时天气很热，老师看到就说她这是刻板行为。
馨儿也很喜欢这两位老师。
昨天，佳佳老师第三次入户，晚上她和我们一家人坐车，馨儿说：“妈妈你坐前面，我和谢老师坐后面。”
馨儿喜欢她，我也什么事都愿意问她，干预操作的细节、游戏难度是否适合、包括感到需要心理支持的时候....我都会找她。
有时，看到夜里很晚她都在仔细回复，让我很感动。虽然我比她大十几岁，但这段时间，她成了我坚实的后盾。
佳佳老师纠正的那几个点也都很管用，按照她设计的计划，一个多月就把我和孩子的相处模式纠正过来了。
她制定的哪些目标都很重要，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跟随”。
这个跟随，你别小看他，做好跟随、识别、回应就是保护好孩子的自主性部分，也是为她建立和外界联结保驾护航的过程。
让我放手跟随馨儿，之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一是不相信她自己有能力，二是焦虑把我们捆绑在了一起，把我的双眼蒙蔽，我们之间失去了连接。
事实证明，馨儿是有能力的。
但坚持跟随需要家长有勇气，也需要老师专业陪伴的力量。直到现在，我面对馨儿那种很单一的玩法时也忍不住着急，馨儿就又不愿意跟我玩了。这时佳佳老师会帮我们纠正过来。
虽然现在我的跟随也没有做得很好，但跟随在我们家的效果已经是明显的了。
馨儿在重庆做什么都不敢，畏手畏脚。现在她的声音大了，主动语言多了。丢失的自信又回来了。
不仅如此我带孩子也有了乐趣。
前两天，我第一次给她读《妈妈我爱你》的绘本，才念完标题他就抱着我亲了一下，感觉还不够又亲了一下，绝不敷衍；明显他已经理解了什么是爱。（想起以前在重庆买的绘本她一本都不读。现在会读，也是佳佳老师给我推荐的绘本，再指导我该怎么和她读）
昨天，馨儿穿着蓝裙子转圈，我说转起来好看，她说紫裙子转起来也好看，我问她为什么不穿紫裙子，她说因为它短。
老公看见了孩子的进步，经常和我互相打气。
最近老公喊我名字时，馨儿纠正“要喊老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喊过我了。
记得当初我们问那位把关教授，孩子穿衣服重要吗？他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现在看来，不止穿衣，家里的灯是否关了，煤气是否关了，这些对孩子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馨儿离开房间她大部分时间能自觉把灯关了，还有扔垃圾，会自己洗东西。以前馨儿如果我不帮她，她就像坐在垃圾堆里一样。
上一次入户，佳佳老师去幼儿园看了幼儿园的教学模式，评估了馨儿现在的能力，给了我意见，说可以把馨儿送进幼儿园了，但我怀疑馨儿的能力，担心这样干预的时间又不够了。
但现在馨儿回归幼儿园一段时间了，进步很大。
前些天下午，遇到两个小朋友，让馨儿分享零食，馨儿只给她想给的小朋友。
在车上和小朋友遇到了，馨儿和她们大部分时候都有回应，明显别的小朋友没那么嫌弃她了。
之前幼儿园老师说她参与度低，所以我才带馨儿开始的诊断之旅，现在老师觉得馨儿进步很大。
对我来说，生活不再是像在重庆的生活那样，天天都千篇一律了。
馨儿有了自己的幼儿园生活，9月份开始，我也要去上班了。
这让我想起犹豫要不要让孩子重回幼儿园时，佳佳老师说的：“你干预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大家都能够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吗？”
这句话真的在变成现实。
暖星确实是在认真地做一件事情，在我花了比机构更低费用的情况下，我不再崩溃，变得快乐起来了。
要是早一点接触到暖星和佳佳老师，我大概率是不会去重庆的。
最后附上前几天熄灯后馨儿和我讲三只小猪时的音频，哪里还想得到，那是再在重庆时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的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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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 | 馨儿妈妈
采访、编辑 | 心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