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毛菊珍（阿毛），诗人、作家。作品有诗选《变奏》《玻璃器皿》《看这里》《像怀抱》、散文选《风在镜中》、中短篇小说选《女人像波浪》等近20部。诗歌入选多种文集、年鉴及读本。曾获多项诗歌奖。有诗歌被翻译成多种文字。
走高速来亲近嘉鱼的田野春风
观水培花卉：
天竺葵、长寿花、紫弦月、鹿角海棠、福娘
和大篷蔬菜：
大白菜、花椰菜、观音菜、甘蓝
还有葡萄：
手中的一粒粒和头顶的一串串
围着它们是陶艺吧、红紫薇、幸福树……
婚礼堂前的鱼池旁
采风的诗人投喂锦鲤
先用树叶，再用巧克力，最后用鱼粮
“黑色的沉稳、红色的活泼、黄色的强健”
围观的双鱼座诗人发了一个
三色锦鲤抢食打闹的视频——
对应了田野春风的中堂
那儿有一对逆向游动的芦苇草扎鱼
公园的湖边
粉色的美人蕉、紫色的鸢尾花
与搭乘蕉叶的蜈蚣火车、蚂蚁
叫住我们的脚步
无人机拍到的蜗牛，或蝴蝶
认巨石是悬崖或戈壁
一对鸳鸯游过
湖心喷泉的洗礼
接住岸边幼鸟的歌声
“她们那么美！”
视所有美女和英雄为至亲的
我们
多么自豪
仿佛携着
人在旅途的行李箱和爱情密码
越过了所有的白云和山岗
匆促、烦躁、忧郁
的倒春寒雨点、小鼓点、鞭炮
敲着鸟巢
和清明
你恪守的平行线
比如雨丝、绸带、铁轨
被风和火车
拽向地平线与远方
吊金钟、吊瓜树
吊着毛毛虫
在寂静之中听见耳鸣
在邮票大的村庄走失亲人
你声嘶力竭想喊停雨
竭尽全力要留住远去的脚步
而梦中的羊皮卷里
你写的离别书
爬上了粉色的壁虎
用戒指换了一屋书
和旷野自由的风
与不婚的姐妹
居山水间
“不知道你在，然后你肯定在！
“这光影是洒在我们身上的绿野仙踪！”
又见翅果菊、天灯笼
和冬青树林中数段剪辑的视频
立着唱歌的蓝鸦
惊窜的灰兔
离岸的孤勇者
把所见变成书里的象征
“很素的周一，适合怀念狂飙青年！”
而全景图里
那么多活色生香的蚂蚁、沙粒
因不同季节
而变装的行道村和景观园
在燕儿谷常见
由茶梅而桃花而紫薇而木芙蓉
你也有一张顺应季节与人群的花脸
铺足三原色
开始画皮影戏、露营地、放河灯、烟花秀
外来者望着
热气腾腾的吊锅
对结绳记事的原住民打响指
我们所在的地方、念到的名字
都是古人的、或演绎古人的
比如：大明宫、大明宫辞
观光以两小时追赶跑马
带你在遗址遇见古人、大唐诗书
霓裳羽衣曲在地下博物馆，也在古城墙上舞蹈
我剪辑在视频里
仿佛大唐之人活在现世
有必要扮回古人
走在歌舞升平的长安
假装看不到马嵬坡的梨树上悬挂的白绫
看不到坡外、帝王胸口绵延的白牡丹
我从来不是一个人走过西安站对面的丹凤门
我的霓裳后跟着长长的守卫与传奇
我对同性的敬意、慎言、守秘……的立场、语音、语调
自母亲柔软、湿润、痛苦的产道始
自永泰公主那阴暗、潮湿、逼仄的墓道始
万千宠爱终结于
悬挂佛堂前梨树上的
三尺白绫——
它是蛇，亦是霓裳羽衣
的对峙与飘逸
是帝王摇晃的肩上或澎拜胸口
的蝴蝶、蝴蝶结
飞骑驮过的荔枝的弹跳、QQ糖
不是佛珠
而是弹珠滚入乱世
驿站无数飘飞的衣袂
缠绕一个朝代
或后世的回首与足迹
像斑驳的驿站、佛堂、荔枝壳
早春白雪之后萌芽中的薄荷曼波
在美拉德的光影里
把地铁里冒出来的湿漉漉的花瓣
置于西安SKP楼外
南门夜色
重叠车水马龙和你缓缓移动的脚步
这十三朝古都的城门夜晚
媲美于天安门城楼的壮丽
视频一再强调的夜长安
刷过了秦始皇、项羽、武则天、杨贵妃
而你伫足于李白、白居易……的诗句
融合于南门巴士摇滚的长安颂
卸下李白在黄鹤楼前对崔灏的谦恭
以诗登大雁塔
记下这座高耸的帽檐
由一层升至七层的角度、视野
摄入跑马观塔者的
呼吸
有必要在顶层留影
立此与“七楼”同框的存照
佛光照拂
黄昏
可以圆满地在闭塌前
快速下楼
去到人群排队打卡的南广场
望静默的唐僧静默
看黑披风在抖音里
翻飞成石刻的袈裟
你们一次次用手和目光
拂动的
这温润怡身的前世汤水
盛装着现代的骨感美学缺少的
胶原蛋白、古意肥厚的苹果肌
盛装着一位丰腴女子身体与灵魂
的泡沫、沉渣
骊山与渭河之间的
一片高坡
埋藏着没被发掘的地下宫殿
现在，我们视这片高坡
为蜻蜓，或飞碟的地面停机坪
而四周是肃立的果树或无名树
传达不被破译的神谕
想透过那躺下的垂帘
看到不可能遇见的那位
身高一米九的始皇
可我们，我们甚至不能
保全那重见天日的
兵马俑油彩
和石刻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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