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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上次开放大学讲座，您分享了电影《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中的智慧，这次在开放大学家长课堂，您为什么选择《银河补习班》？
答：邓超主演的《银河补习班》很有意思，你去看豆瓣评分很低的，但你去看票房很高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一方面中国家长非常重视教育，也非常愿意为这样的题材电影买单，但另一方面我们对于教育改革的路径却充满着争议。
问：所以您是想借这部电影探讨对孩子的教育？
答：不，恰恰相反，我觉得“教育是个伪命题”。我们根本谈不上教育孩子，因为我们自己都没有长大成人。这部电影的重点不在教育孩子，不在为孩子补习。《银河补习班》正如开放大学的家长课堂，是为家长开展的补习，是家长的一次“爱的补习班”。
01
“人生就像射箭，而梦想，就像箭靶子。
如果你连箭靶子都找不到的话，那每天拉弓就毫无意义。”
今天的孩子们很奇怪，他们不怕死却怕苦。
让我们做家长的，80后也好，90也好，你去试试看，要在那高楼顶上一跃而下，别说做了，我们想想都会害怕，都会退缩。
但现在动不动就有孩子跳楼的新闻，而且常常表现为一两句话不合，或者一两件事不满意，转身就跳下去了，家长还没反应过来就跳下去了。
赴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我们会用“大义”、“英勇”、“慷慨”这一类的词来做前辍，表达这种“了不起”。
但是当死亡变成了一种“无所谓”，一种“决绝”，甚至一种“游戏”时，我们需要看看孩子们在他们的生命中到底遭遇了什么。
更讽刺的是，如今的孩子们不怕死，却怕苦。
他们敢跳楼，却不愿去爬楼梯，他们会喊“累”；
稍微多走点路都不行，会喊“要坐车”；
做顿饭都不干，会叫“外卖”；
做点作业都崩溃，会喊“压力山大”......
那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银河补习班》中马皓文爸爸（邓超饰演）的这句台词，会给我们一点启发，那就是：
人生就像射箭，而梦想，就像箭靶子。如果你连箭靶子都找不到的话，那每天拉弓就毫无意义。
我们每天都在逼着孩子拉满弓，可箭靶子到底在哪儿呢？难道清华北大就是箭靶子？难道找个好工作就是箭靶子？
电影中马皓文爸爸说出这段话时，是他刚刚跟校长打完赌，赌他成绩垫底的儿子马飞可以用一学年的时间，从成绩垫底逆袭到年级前十。
在这所全市重点学校里，箭靶子毫无疑问就是清华北大，每天所有孩子拉满弓埋头苦学也就是为了清华北大。而马飞，显然是这所学校里离箭靶子最远的同学。
打这个赌时，校长，班主任，乃至整个学校的师生们，都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这位从监狱里走出来的疯狂爸爸。
那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在我们普通父母的想像中，是不是把儿子马飞带回家，赶紧猛补习？
不是！
马皓文接下来，首先做的事，就是告诉儿子“人生就像射箭”这段话。当马飞回答他的箭靶子就是“考上清华北大”时，再告诉儿子：
清华北大不是箭靶子，你的梦想绝不应该只是清华北大，不然考上了然后呢？清华北大只是过程，不是目的！
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怕死却怕苦？
因为我们逼着孩子每天拉满弓，却不知道箭靶子在哪儿，或者愚蠢的把箭靶子设定为“985，211”！
天天为此拉满弓，每天活着的意义就变得无比狭隘，每天活着就是一个字——“累”。
记得上一次我和大连市心理学会大学生心理专委会主任刘薇老师对话时，她就谈到了这个问题。做为一名28年资历的大学老师，她发现大学生们普遍面临的最大问题居然是：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接下来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于是，谈恋爱的谈恋爱，打游戏的打游戏，睡觉的睡觉.......明明身在大学，却找不到继续学习的意义。
素说老师对谈
刘薇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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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马皓文问儿子的话：“如果考上清华北大就是箭靶子，那然后呢？”
但别忘了，这句话不仅是对儿子马飞说的，更是对我们每一个当父母的家长说的。
曾经的我们，考上大学就是人生的箭靶子，因为那个时代的我们，考上好大学就意味着好工作，好工作意味着高工资，高工资意味着好成家，成了家意味着好立业.......
可是，一方面现在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孩子们都知道好大学未必能对标好工作和接下来美好的一切；
另一方面，我们做为父母走过的一生，往往也在用事实告诉孩子们：即使考上了好大学有了好事业，我们也未必知道自己的一生要什么，我们也未必知道自己的箭靶子在哪儿！
这就是我们家长的迷茫和狭隘，而这份迷茫和狭隘谁看得最清楚？
我们的孩子！
在外面，我们可以装得很有面子，或者彼此心照不宣一概不提人生意义。但回了家，家里的我们是真实的，我们的心痛，我们的纠结，我们的茫然，我们的装睡，孩子们都看在眼里。
那他们长大后，要成为我们这样吗？当然不要。
那如果我们还逼着他们走同一条路，甚至用我们当年受过的寒窗苦来逼他们继续埋头苦读呢？他们宁愿——死。
马皓文爸爸为什么能说出这段话？
同样，这段话其实是这个当爸爸的说给他自己的。
这位爸爸曾经是全市有名的设计师，是全市最宏伟大桥的设计者，可桥一塌，这位爸爸成了责任人，入了监狱，那时，儿子马飞7岁。
等到马皓文走出监狱时，妻子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马飞已经上了初中，成了校长眼里的“垫底”、老师眼里“缺根弦”、同学嘴里的“罪犯儿子”。
如果说这位爸爸的人生曾经因为好大学、好工作、好事业而荣耀一时，那么在桥塌的那一刻，他的人生也就毁了。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换句话说，也就是“箭靶子哪儿去了？”如果还要坚持活下去，还要每天拉满弓，那凭什么？又为了什么？
所以，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儿子的，更是说给他自己的。
“箭靶子在哪儿”，这是我们每个人在人生如意时要回答的问题，更是我们每个人在人生不如意时要回答的问题。
当你用人生的实践去回答了这个问题时，你才有你的方法去引导孩子，而这个方法就是你自己人生的“悟”。
02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全社会都在谈论教育内卷问题，可是，到底何为“卷”？
借最近火爆全网的许知远采访林小英《十三邀》中所说：“你学习就是为了超过别人，没别的目的。至于自己是不是真有收获，心里是不是真的高兴，你根本顾不上关心，这就是所谓的‘卷’。‘内卷’就是一种无效的过度竞争。”
我们究竟为何而学习？
就是为了超过别人，就是为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自己不至于是摔下去的那个......
我们究竟为何而竞争？
就是为了拿到那个985、211的文凭......
那我们真有收获吗？我们内在真的高兴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在电影里有这样一个情节：为什么要背“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马飞的答案是：老师要我背，妈妈要我背。
班主任的答案是：这是考点，所以必须背。
校长的答案是：背了所有该背的，才能取得好成绩，才能为校争光。
那马皓文的答案呢？
这位爸爸在送孩子去学校的路上，看到一大片草地，于是先放下赶路去学校，而拉着孩子来到草地上，躺下来，让孩子去欣赏这片草地。
在欣赏中，孩子自己会发现为什么“一碧千里”只在遥看，而近距离看到的会是“无”。
在闲逸中，孩子自己会感知韩愈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看到了怎样的风景，从而写下了这首诗。
在观察中，孩子自己会觉悟为什么看似一样平常的世界，当角度发生变化时，看到的世界便不同。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不同孩子在这份体验中会有的不同感受与觉察......
这些并不是考点，但这些才是林小英教授所说的“真的收获”，是林小英教授所说的“真的高兴”。
当我们的箭靶子只是985、211时，我们无法带给孩子真正的收获与高兴。但作为家长，我们往往已经习惯于“背下来，考试通过”就是“真的收获”与“真的高兴”，我们会逼着孩子去以同样的路径拿到所谓的“收获与高兴”。
这就又要回到我们家长自己。
电影中的马皓文爸爸同样带给我们一些启发。这位曾经了不起的总工程师在桥塌了后，受到大家的指责与嘲笑，笑他学了那么多知识居然设计出一个会塌的大桥。
但同是这位嘲笑他的人，却领着一群工程师找不到爆破点。马皓文爸爸用了初中物理学知识，在短短几分钟内便找到了爆破点，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这当然有电影情节设计的夸张成分在，但电影就是要“让理想照进现实”，用这么一个情节来启发着现实中的爸爸妈妈们。
我们当年究竟为何学习？我们曾经背的那些公式、概念、定律、范文、法则.......究竟应用在了哪里？我们在学习这些死板的结论时，是否有曾经体验过它们活生生的来处？
马飞看到这样一个爸爸，他扭转了对学习的看法，他看到了知识的实际应用，他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即使被全天下嘲笑所学的知识，却依旧用所学的知识让嘲笑他的人哑口无言。
我学习，我快乐。
这曾经是我们多少学子的口号，但，我们真的快乐吗？
长大后成为家长的我们，也许恰恰相反，我们恨透了那被透支的十二年，我们再也不愿意拿起一本书，我们再也不愿意背一首诗一道公式，我们甚至提到曾经的初中老师、高中老师会不经意间透露出鄙视与压抑。
这些，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孩子们依旧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当我们逼他们这样做，并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美好人生时，他们只会在心底里暗暗说那说不出口的两个字——虚伪！
这次开放大学家长课堂的宣传语是：“与孩子一起终身学习！”这句话非常好，我们家长确实需要终身学习：学习怎么当父母；学习究竟为何而学习；学习怎么不再逼迫孩子，还孩子“真的收获”与“真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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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请原谅，第一次当爸爸，我还在学习怎么当。”
“-请原谅，我也是第一次当儿子。”
这可以说是电影中最打动我的情节之一。
马皓文爸爸做得都是对的吗？当然不是。
在电影中，因为遭遇一而再再而三的人生打击，当马飞再一次问爸爸一个问题时，这位爸爸也吼了，也叫了。
他也是——普通人！
但事后，他走到受了伤的、不理解的儿子面前，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对不起，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爸爸也需要学习！
此生，我们谁不是第一次当爸爸当妈妈？可我们表现出的，却是我们似乎早就知道如何当爸爸当妈妈，而且只能如此当爸爸当妈妈，似乎这样当才是“为孩子好”的唯一路径。
却殊不知，我们当爸当妈的方式方法，往往只是承接了我们父母辈的做法；往往只是自己对人生不如意的一种发泄方式；往往只是将种种未达成的人生欲望投射在孩子身上。
我们根本没有觉知，也难以启齿说出这句话：对不起，我虽然是你的爸（妈），但我并不知道如何当这个爸（妈）！
然而，马飞听到这句话后，却震惊了，他看着眼前这位爸爸，却从心底里接受了他的平凡，他的不如意，他的悲伤与愤怒。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他（她）们知道“爱究竟是什么”。
多年以后，马飞大了，成了航天员，爸爸的“黑历史”成了他前进的障碍，于是他要求爸爸放弃上诉申冤。
马皓文答应了，他告诉儿子：“自己不会成为他人生中的阻碍”，但同时也告诉儿子：“我原以为给你的教育是成功的，但现在我才知道我彻底失败了。”
为什么失败了？
因为孩子虽然成了航天员，却忘了真正的“爱”；因为孩子虽然飞上了天，但内心的桥却在现实面前塌了。
可那时的马飞理解吗？
不理解。
直到马飞带着对父亲的愧疚上了天，直到他也遭遇了人生的挫折，直到他也面临着绝望却始终不放弃，他才理解了父亲的这句话，等到再次活着见到父亲，他说出了这句话：
“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当儿子。”
此生，我们谁又不是第一次当儿子（女儿）呢？
无论是当家长还是当孩子，此生我们都是第一次，都需要学习，而且是终身学习；
无论是做家长还是做孩子，相较于补习知识，我们都更需要补习“爱”，而且是终身补习。
这是“银河补习班”，更是“爱的补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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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说
禅说电影创办人、
《观电影法》作者
江苏卫视原制片人，现独立自媒体人。出版图书《幸福就像如来掌》、《高维智慧看电影》、《观电影法》等，全平台文章阅读量超过1000万。公众号：禅说电影（ID：chanshuodian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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