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好朋友松果二十五岁了。我很为他感到高兴,因为他长大了,我也长大了。
我们相识四年,一起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挫败和忧郁,吃了很多顿自助烤肉,每顿都吃掉三十盘的那种。去年《指环王》复映,树人恩特在大屏幕上说:“我们还是坚果和橡子的时候就认识了。”看完电影出来,我兴奋地在他刚喝了一肚子汽水和爆米花的肚子上老拳乱挥,在街上大叫:“我们还是松果和柿子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还是松果和柿子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还是松果和柿子的时候就认识了!”连续地朝着大街叫了好多好多遍,一边叫一边跳,因为我们真的在还是松果和柿子的时候就认识了!
许多朋友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写诗。17年的冬天,我在寝室里苦闷地写诗,写了好多好多诗,每一片都是寄出而不再回来的飞蛾。然后我就读到了松果的诗,倒不是他写得多好,但是已经很让我感到开心。我感到,原来在这么大一座城市这么小一个校园里,我不是唯一一头在大街上胡乱散步的红老虎。还有另外一些红蜥蜴、红甲壳虫、红石头、红的,还有其他红的东西在世界上生活!于是我去主动认识了他,但是他显得不冷不热。无论我提起任何话题,总是冷冷地回复我:我要去打麻将了。回头聊!谈恋爱很久以后,我问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他说:我真的是去打麻将了,过年在家天天打麻将,我还能怎么回复你啊?非常无辜的样子。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书店。上初中的时候我看《一页台北》,郭采洁漂亮得像玻璃做成。当时我想:好想去当书店店员。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次都没去过荒岛书店。而那时候松果已经在书店当了很久店员了。那天是元宵节,他在书店的小厨房给大家煮汤圆。我不喜欢吃糯米。但是为了和他多说两句话,我还特地去找他加了两次汤圆,真是费尽心思吃了好一肚子难吃的水果汤圆啊。我邀请他晚上来吃我的生日饭,结果他还是冷冷地说:不了,我要和室友去吃火锅。谈恋爱很久以后,我问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他说:我真的要和我室友去吃火锅啊,我跟人家先约好的,我还能怎么回复你啊?他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这几年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去了西安,在夏天滚热的傍晚一起在城墙上骑自行车。松果拒绝和我骑双人车,理由是他觉得以我的奸诈,势必会在后座偷懒不骑车。我怀恨在心,所以每当有情侣骑着双人车从我身边经过,我都要对他们大叫:后面的,腿动起来了!以此挑拨离间其他情侣。我们去了武汉跨年,去了我家乡过夏天,去了宁波逛书展。哦!还一起去了威海,实现了我和心爱的男孩一起看大海的俗套心愿。只是在威海的第一夜我吃了太多他妈的辣白菜狂拉肚子,松果在厕所门口给我递纸并且评价:你的屁眼会唱歌。
我研三的时候去济南实习,住在一个天天掉墙灰、让我每天咳嗽不停的小旅馆里。他刚刚考研二战考上了北大。那个冬天他常常抽空从北京来看我。我住的地方没有洗衣机,只能去找干洗店。为了省一点钱,我好多衣服都攒了大半个月没洗。他来了以后,帮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手洗洗完了,干干净净地晾在房间里。好大一股洗衣粉温馨的香味,就像我妈妈来看望我一样。我们在济南一起吃了很多鸡公煲,还去大明湖上划了船,偷偷跟着老人旅游团听完了一整个的乾隆夏雨荷故事。
19年的冬天不好过。我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从学校南门骑车出去,总会经过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每次站在那里,心里都起满了大雾:学术理想已经破灭,诗歌好像也写不下去了,我也算是社会性死亡了吧!我自嘲地想着。实在不知道下一步去哪里,小小的自行车把也握不住了。不知道去哪里,就去找松果。那会儿他住在海淀黄庄备考。我躲避和疏远着学校里的一切,包括朋友、老师。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着一团混乱的年岁。在楼下低矮的重庆馆子,我们吃了很多顿酸菜鱼。有一天夜里,我们去新中关底下的超市买食物,出来的时候下了大雪。我们推着自行车在雪地里走,留下了好深一串车辙,第二天起来,自行车也深深地埋在了雪里。
松果这几年也慢慢找到了自己做起来比较快乐的事情:搞游戏。他真是我生活里对游戏最狂热的一个人啊!为了打游戏不顾一切。考研的时候,每天要睡到中午十二点雷打不动。无论在南开还是北大,早上的课可以说基本必翘。但打起游戏来不顾白天黑夜。有一回因为我诅咒了他在荒野大镖客里的马,松果哭了。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无论我们是一起打桌游、打wingspan还是打德扑、打马里奥、打QQ飞车。这几年我也长大了,不会再因为输了游戏就把桌游撕了,脾气有了长足的进步。也谢谢松果帮我打死了好几个可怕的人马。
松果以前说我是爱的天才。因为每天都那么那么爱!我觉得他也很不赖,因为是和他谈恋爱以后,我才真的学会了付出爱。因为他很不赖,于是我学会了去真正欣赏一个人,并且接受这种友情带来的教育。春天的时候,他会在上课的路上给我带一把在路边采的小野花,一朵一朵插在我自行车的筐子上;下雨的时候,松果会把大马路上看到的蜗牛都捡起来放进草丛里,担心它们被汽车碾坏了!我玩弄蚂蚁甚至碾死蚂蚁的时候,他会非常不高兴地说:你做这些事不要让我看见!他叫我看大蚂蚁的尸体是怎么被小蚂蚁齐心合力搬回蚂蚁窝的,很伤心的样子。我就知道了人在世界上不应该做这些坏事:哪怕只是一只蚂蚁,也有另一只蚂蚁非常关心它。所以哪怕只是一只蚂蚁,都不应该被人随意对待。
今天他25岁了。25岁好像也没有怎么样,那些苦恼依旧纠缠着我们。但是生活就是哪怕是在沙漠里,这艘船也是必须开下去的。我最近在读《魔戒》,托尔金是这样形容兴高采烈的霍比特人的:“他们虽然不爱与人争吵,也不以杀死任何活物作为消遣,但他们在陷入困境时非常勇敢,紧急时刻还能使用武器。” “霍比特人也许孜孜不倦地追求美好事物,但这决不意味着他们一旦没有这些就不能生活。他们能挺过悲伤、仇敌和严酷天气的侵袭。”虽然我们俩生活在可怜的、可耻的、有点儿毫无办法的大种人世界,但是我想,我们仍然可以在焦炭之地开辟我们丰收的小夏尔:永远喜欢黄色和绿色,喜欢丰收的季节,永远不为了一点必逝的得与失而彼此攻击。最重要的是,事到临头也永远不被吓倒或被消灭。
生日快乐!祝你的25岁过得还行,实在不行的话,送你一个万能的秘诀吧:蘸上鸡蛋液再裹上面包糠,下锅炸60秒!隔壁杜内丹人、恩特、奥克和大独裁家索伦都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