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的老上海,别有一番滋味
体娱
2024-10-26 22:56
四川
那是20世纪20年代的巴黎,海明威、斯泰因、菲茨杰拉德、达利、毕加索、科尔·波特等人就在你身边侃侃而谈。这部穿越剧的主人公盖儿在这里找到了向往已久的精神家园。然而这些伟大时代的缔造者们,却和他一样对当下十分不满,怀缅着心中更早、更完美的时代。香港电影中的老上海也是一个类似的奇妙场域,这座城市常常不仅是故事展开的时空背景,似乎总有着比当下更为丰富的意蕴和想象空间。八九十年代开始,香港电影中许多怀旧氛围十足的影片,其中的影像往往比现如今任何一个角落的真实景象都要更加“上海”。那些蜜糖色光线、复古服饰和精心安排的场景中,仿佛有一个静止的,无法触及、只存在于柏拉图的理念中“上海”本质,可以将我们内心所有未得到满足的欲望都投射其中。这一部分与八九十年代电影的商业氛围有关,一部分也是出于上海与香港本身的文化和历史渊源。
在[新上海滩]和[上海皇帝]这样的黑帮题材电影中,老上海的十里洋场的奢华表象之下,是各种欲望的博弈,其中充斥着阴谋、背叛和暴力等黑暗元素。老上海的霓虹灯、舞厅、酒吧等场景,共同营造出一个光怪陆离而又危险重重的世界。在此历史的真实面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寄托想象,讲述让人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香港影人通过向老上海经典电影和文学作品致敬,进一步扩大这个想象的空间。徐克电影工作室刚成立时,就拍过一部以三十年代为背景的[上海之夜]。纯真浪漫的爱情之外,上海被塑造成一个拥挤而且竞争十分激烈的城市,人人争先恐后地想在此找到立足之地。这个妙趣横生的故事也会让人联想起上海老电影[马路天使]、[十字街头],徐克的翻新总能巧妙地将当下与传统联系起来,赋予其新的活力。关锦鹏的上海意象中则吸收了大量文学想象,他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而他改编的张爱玲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王安忆小说[长恨歌]则都是上海故事,他还拍了一部半纪录片式、讲述上海著名女演员悲剧人生的[阮玲玉]。对于老上海风格,关导有很多自觉的思考,不能止于物质层面的堆砌,要深入到更为本质的视觉美学之中。他曾经明确表达过,”我对三十年代的生活的确很痴迷,对三十年代香港或上海那种世纪末的情怀特别喜欢。” [胭脂扣]借着三十年代女鬼讲述的过往世界,就表达了这么一种怀缅的情感。出生在上海的王家卫更在电影中不断追忆着这座城的过往。[繁花]自不必说,[花样年华]这部设定在香港的电影中,也随处可见上海的影子。张曼玉优雅的身段与旗袍装束,复古的室内设计与家具,狭窄弄堂和昏暗的灯光,邻里间的对话,收音机里的老歌,都不断将我们带入到旧上海。怀旧常常源自于一种无意识中的缺失感,人们在现实中感到某种不足或失落,于是将想象投向一个不存在的理想过去,借此填补心理上的空缺。对于香港电影人来说,老上海正是这样一个被理想化的镜像,它象征着一个辉煌却早已逝去的黄金时代,也寄托了港人对自我身份认同和文化根源的探索。这种对老上海的怀念,不仅仅是对过往繁荣与美好的憧憬,更是一种寻求自身文化定位的努力。“当香港把上海远远地抛在后面时,这个新的大都会并没有忘记老的;事实上,你能发觉香港对老上海怀着越来越强烈的乡愁。香港需要一个’她者’来定义’自己’。”这种努力又终究是徒劳的,毕竟已经逝去时光的不会重来,想象中的世界也不可能落到实处。我们在这些怀旧影片中感到的怅惘与迷茫,似乎具有双重意味,它既是影片中角色的个人处境,又带有一种时代的氛围。面对全球化和现代化的冲击,港人难免感到某种历史的断裂感,他们试图通在老上海这样一个象征性的空间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文化归属感。然而想象无法弥合时间和现实的裂缝,最终只剩下无尽的追忆与叹息。这种复杂的情感,使老上海成为香港电影中一个永恒的象征,一个始终让人心驰神往却无法真正到达的梦幻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