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风筝》几天了,感觉人还在那个时空没有走出来。好剧就是这样的。这个剧讲的是双方的卧底,都忠于自己的信念,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是人生中不光有信念,还有情义。这本来没有问题,既有相同的信念,又有情义,那更是大好事。问题在于,如果信念和阵营不同的人,相互之间产生了情义怎么办?这就是《风筝》最虐人、也是会引起争议的地方。这个剧2011年拍好,到2015年才公映。公映版删减了很多内容,从51集删到了46集。
看《风筝》的时候,除了情感的陷入,我还想到了很多。这样的剧,在我小时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大毒草啊。那时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当中不能有其他的光谱。好人就必须绝对好,坏人必须绝对坏,相互之间绝对不能产生感情。有那么十年,别说好人与坏人了,就是好人与好人之间都只能有同志情,不能有爱情和哥们义气。这些今天的不少人大概都很难想象,但我们就是那么过来的。
到了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事情开始发生变化,文学和影视作品中开始表现更复杂的人性和情感,当时有一本戴厚英写的小说叫《人啊,人》,艺术上比较粗糙,但书名就可以看出当时的人心所向。刘再复有一本《性格组合论》,从理论上阐述文艺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也风靡一时。
从这个意义上,《风筝》可以说是80年代文艺的流风余响。也是要从更长的时间脉络,才能更理解这种人物塑造的意义。如果用60年前的标准,那这部剧就是美化敌人,丑化革命者,混淆敌我阵营的界线。但我看来恰恰相反,把敌人写得一坏到底,革命者毫无瑕疵,心如铁石,这才是违背真实,也是对革命者真正的不敬。
《风筝》好就好在表现了真实的人性,把对立的双方都写成活生生的人。有人以为搞人性论就会历史虚无,其实正好相反,有人性的革命者才是真正的革命者,讲人性才更彰显革命的合法性。人非草木,都有七情六欲,革命者不是无情的,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在这个剧中,六哥对于敌对阵营的人产生感情是很自然的事,而且这种感情越深,越能彰显他对革命的忠诚,因为他最终选择了后者。这个选择更有力。
雨果在《九三年》中说:“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这话也可以用来说《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