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总算发现,)学习本身也是一种职业(profession)。诚然,它是获得金钱和地位的一种方式,也是支撑现行教育机制的方式。但它起初很隐蔽:是儿童和成人内心的想法,是书呆子安静的生活,是清晨上班路上偷偷看一眼天空,或者是躺在摇椅里研究小鸟。隐性的学习生活是学习的核心,对学习起着重要作用。
如果计算机用来收集和整理所有被称为知识的东西——不管是不是真知——假使它不能改善人们的个人理解,不能帮助人们思考问题、解决问题或进行反思的话,那么这样的收集毫无意义。
学习、认识、研究和深思是存在于人类个体之内(live and breathe in individual human beings)的活动,即便它们都是在社区活动和各种工具的帮助下吸取营养、接受培育和得到保存的。智识活动滋养内心生活,即人类的核心。这既是免于痛苦的避难所,也是纯粹反思的资源。滋养内心生活的方式还有很多:演奏音乐,帮助弱势群体,或者花时间到大自然中徜徉或祈祷,但是,学习仍然是种关键的方式。
当我们认识到真正的学习是隐性学习,认识到从根本上说,学习必须从产生经济、社会或政治成果的压力中解脱出来的时候,我们将面临关于隐性学习的两大主要困难:
首先,隐性学习究竟如何实现或培养起来呢?如何才能使其摆脱技术、专业和政治对其的扭曲?很明显,人类的核心——我们思考、反省和默观的内心资源——都是无法依靠大众教育来滋养的,无论是在线学习还是上大课。它必须依靠人们面对面的交流来培养,否则,它将在很大程度上从人类经验中消失,只能以残缺不全和边缘化的方式存在。
柏拉图在《第七封信》中说:“与其他事物不同:事实上,语言无法把握真理,唯有长时间与对象进行科学的交往,在相应的生活团体中,真理才会突然出现在灵魂中,犹如一盏油灯被跳跃的火星点燃,并源源不断地为自身提供燃料。”
雅斯贝尔斯对此亦非常推崇,认为本真的传达唯有在人与人交往时、以刹那闪现的形式向那些敞开的、善于接受的心灵展开,其基础是持之以恒的、富于生活气息的交往。
其次,还有一个更根本的困难:如果学习是隐性的,它的用途何在?它能带来什么好处?它能帮助消除世界上形形色色的苦难吗?如果人类的繁荣源自其内在核心,而不是其影响和成果的领域,那么内心的学习工作就是人类幸福的基础,就像我们对自己的儿孙抱有的种种温情那样,远非毫无意义的循环空转。
智识生活是一种充满爱心的奉献,至少与做饭、打扫卫生和养育孩子一样重要,与提供住所、安全或医疗保健等一样必不可少,与提供生活必需品和基本服务一样宝贵,以及与司法公平一样不可或缺。所有这些其他工作形式让人类有可能(但也仅仅是可能)在和平与闲暇中创造出人类繁荣发展的成果:例如学习与省察,美术与音乐,祈祷与庆祝,家庭与友谊,还有对自然世界的深思,等等。
今天社会中呈现出滑稽的本末倒置:人们追求那些“需要它们才能过上好日子”的物质、地位、状况,好像只有得到它们才能过得“像个人”,却不去直接寻求“人之为人”最核心的东西。这种混乱弥漫在整个教育系统中。尚未有充分人类社会生活经验的孩子被这样混乱的价值观带领,学习不再指向理解“人”、成为“人”,而成了对困苦处境的无休止的突围,还有许多假先知不断吓唬战战兢兢的他们。
这样一种对智识生活的设想,向渴望它的人敞开了大门。智识生活并不是只有专家才能参与的职业活动。因为它的核心价值是普遍的,所以它可以出现在出租车内、海滩别墅、读书俱乐部、工厂休息室或业余植物学家的后院中,出现在零散或系统的深思熟虑中,毫不逊色于大学里的智识生活,甚至更胜一筹。
今天扭曲的智识文化现实是这样的:更重视破坏而非建设,享受优越感带来的兴奋刺激而非内心深处的激励,强调派系忠诚度而非寻求建立共识的基础。而真正的智识生活应当是人类尊严的源头。
个体需要通过建立智识生活的阅读经验体会到,阅读不是为炫耀、为考试、为逃避、为有天碰巧有用,而是每个个体通过真切的经验体会到:只要自己肯花费时间思考和探究,就能抵达思想的深处,追求重要的精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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