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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对于西班牙人而言，“华人都特别有钱，很爱买房。”似乎已成为了公开的认知。
所谓财大气粗，走到哪里就能换来笑脸相迎，但也有俗话说，财不露富，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虽然在这个国家华人移民的数量远不如罗马尼亚和摩洛哥人，投资体量也排不进前五，文化认同也不如拉美人，但总是能被西班牙媒体高调关注——
无论是巴塞罗那斥资千万买大平层，还是塞哥维亚豪爽扫楼......都可以被炒作一番。
在西班牙民众的印象里，中国购房移民的隐私似乎从来不是隐私，似乎雇主们也不在乎自己的隐私。
正是因为如此，“中国买房团”经常登上西班牙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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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来源：《国家报》（El País)
2024年9月19日，西班牙主流媒体《国家报》（El País)经济板块的中央位置，一则专题报道格外醒目：“专业地产机构发现，外国投资者对购房移民更感兴趣，但议会正待将其取消。”
也许这本是代表目前西班牙地产行业呼声——吐槽取消“黄金投资”签证的一篇报导，但没有选择在马德里核心商圈盖大楼的美国、英国资本，也没有聚焦阿拉伯土豪，而是拉了主动沉默被动高调的华人作为范例。![]()
“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来源：《国家报》（El País)，作者：DAVID EXPÓSITO
文章开头，一段生动而凡尔赛的描述映入眼帘：
“一辆特斯拉Model 3停在街边，这样邓女士就可以探索她未来的家了，31岁的Emilio Zhong从白色轿车上下来（原文用的是跑车“deportivo”），为这位来自中国的投资者打开后门。他用手指着她公寓所在的四层楼房的墙壁，隔壁是10月12日医院旁的空地。正如他说，50岁的邓女士在马德里待了近一个月，被“光明和自由所吸引”，但最重要的是，她有可能成为所谓的黄金签证的最后受益者之一，这是马里亚诺·拉霍伊政府引入的购买价值50万欧元房产获得西班牙居留许可的快速路线……”
仅仅是看文字，王多鱼、马成钢、乞乞科夫的形象就已经在脑海里蹦哒了。随即，《国家报》介绍了当下的背景——4月8日，佩德罗·桑切斯首相宣布将取消这些外国人的黄金签证，7月底，国会收到了相关议案正式文本。西班牙“黄金签证”的大门关闭程序正式开启。
作为被访对象，记者口中的专业地产机构，负责这宗交易的地产公司负责人告诉了大家一个讽刺的现实：
“自从桑切斯宣布结束黄金签证以来，中国投资者的需求翻倍，我们都不再需要去找客户了，他们自己会来的，足以见得紧迫性，但由于马德里缺乏待售房屋，业务也没有增加到相应的程度，但购置房产的过程已经是最大程度地简化了——没有谈判，没有时间，因为知道后面有一堆人在排队，为两三年后的未来购买而资讯的投资者们匆匆赶来……”
凡事杀不死我的都能让我更强大，不管怎样，上有政策，下有从业人员们的气势上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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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来源：《国家报》（El País)，作者：DAVID EXPÓSITO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恨，也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捧杀，《国家报》记者大卫·埃克波斯托（DAVID EXPÓSITO）用非常春秋的笔法为大家描述了一个这几年司空见惯的移民购房流程：8月中旬，一名45岁，已婚，带着有两个孩子，在马德里市议会工作的西班牙男子来到受访机构，出售他刚翻新好的房产——100平米，一楼三居室带一个不到30年的卫生间，价格：24万欧元。地产中介公司分别向买家和卖家收取了3%的费用，通过这笔交易总共赚取4万多欧元，包括处理黄金签证的费用。在对申请人的数据库进行筛查后，他们发现邓女士是合适的买家——邓女士是一名商人，在中国四川省拥有一家企业，她打算用她出售当地房子的钱一次性在马德里购买三套房子。对于买房者的信息，西班牙媒体在隐私保护的极限边缘尽量探索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还有隐私法，估计就差公布护照号了。手续办好了，邓女士登陆西班牙，到达马德里。带着毫无头绪的游客气质，去参她的地产中介会面。那里，不仅仅是一个办公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共享空间，14名工人的平均年龄为26岁，中西双语是强制性的，黑板上写着看房计划……轿车停在街边，经纪人亲切招呼她走上房子的台阶——这里没有电梯。房子的门和灯都是开着的，主人和他的两个孩子呆立在客厅中，看着手机，没有和看房者说一句话。当看到厨房里的冰箱、微波炉和洗碗机时，邓女士的脸色变了，她问到：“这可以留下来吗？”“恐怕不会，这个家庭会拿走一切”经纪人回答……在结束访问几天后，邓女士将付款，几个月后，她将拥有翻新的公寓，这样她的母亲、丈夫和两个孩子就可以住进去了，如果他有时间，可以在未来几天里找一家私立学校，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会创业，并依靠另外两栋房子的租金过上好日子。“一般来说，来西班牙的都是中产阶级，富人不会来，都直接去英国，一般来说，和上一代来到欧洲的卑微打工的华人所不同，现在来的都是寻找一套25万欧元的房子自住，再买一两套出租，以求获取2000欧元的租金收入，送孩子去这里的私立学校上学……”一套房子四万，三套也就是十二万，成交时间一两个月——一个房屋中介仅靠一个客户，三个月就能赚近一百万人民币，买家和买家几乎都还是求着他，也难怪不让西班牙记者咬紧后槽牙手捏简历。他转身就引用了专业律师事务所赫克托·佩雷斯（Héctor Pérez）的评论：黄金签证的问题在于，很多人带着钱来，主要是来享受，而不是在西班牙工作，他们所做的是住在这里并继续他们在原籍国维持生计的业务。这种情况尤其发生在拉美人身上，他们在马德里、巴塞罗那或瓦伦西亚等城市找到了小巴黎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城市的核心地段受到压力，因为高净值人群在这里已经生活了10到15年，靠他们在本国的收入。
那么，当西班牙的民众，尤其是年轻人已经买不起房，被赶出城市的核心，看到外国人还在哄抬房价和物价又会怎么想呢？这篇报导后面的优选评论早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强烈的情绪：
“在寻找公寓方面，（西班牙）本国国民甚至必须与不来工作的外国人竞争。”![]()
“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评论，来源：《国家报》（El País)“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真是一种耻辱，它让几代人没有机会组建家园。![]()
“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评论，来源：《国家报》（El País)对此，甚至产生了分歧和争吵，一些人很酸：“那些乘船而来的人，抢工作（主要是指偷渡客），因此是为了生产……这些黄金投资移民，在原籍国搞钱，在这里躺平，有些人还会与当地人混在一起，学习语言，他们别无选择……其他人甚至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们。如果你在这个国家居住超过六个月就是税务居民，因此，如果这个家庭将住所搬到马德里将不得不像你我一样纳税。国家没有给予她任何便利，她也没有巧取豪夺任何东西。只不过是住房的疯狂投机，这只是政府和市议会（其议员通常是西班牙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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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评论，来源：《国家报》（El País)其实，25万欧元的房产在寸土寸金的西班牙大城市并不算豪宅，一般都是二手老房。稍微内行一点的人都知道，如今要买到环境和质量好一点的三居室价格早就在30万欧元以上了，好一点的更是40万难求。所以，文中的“邓女士”对于西班牙社会而言并非真正的“高净值人群”。同时，25万欧元的房子能不能持续产出1000-2000欧元的月租，修缮和维护成本等等也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正如这篇报导的优选评论所言：
“这篇文章中有一些数据让我惊讶，在马德里，一套带车库的大点的翻新公寓价值25万欧元，不可能，也不存在。关于其他一切，我唯一能说的是，无论在这个国家还是在任何其他国家，都不应该允许对住房这样对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进行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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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评论，来源：《国家报》（El País)
正如地产中介所言，通常来西班牙的华人买房者并非真正的富人，通常是靠国内地产增值套现的中产人群。从记者捕捉到的就家具讨价还价的细节描述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群的钱并非大风刮来，也不是靠某种实力和技术长期稳定获得的，往往都伴随着时代红利，所以不少人身上透着投一分钱要赚一个亿的看似精致利己的能碰运气就碰一下的天真，但众所周知，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所有自以为聪明以及一时冲动的“捡漏”行为都必将通过漫长的痛苦的煎熬来偿还，所有的认知有障碍的投资盈利，都将凭借认知盲区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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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投资客获得黄金签证的方式”，来源：《国家报》（El País)
根据透明国际2023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中国公民和俄罗斯人一直是西班牙黄金签证的主要受益者。自2013年以来，华人投资者获得了2712份签证，其中99.33%是在购置房产的情况下签发的。西班牙社会右翼对俄罗斯人买豪宅、游艇、豪车，在餐厅动辄就消费几万欧，以及华人爱扫房的行为并不赞许，只是面带笑容的数钱。![]()
在西班牙购房移民数量统计，来源：https://transparencia.org.es/对于“投机”，干一票就要赚好几万欧的地产中介难免成为众矢之的，但是换位思考，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在还有家人和几十名员工要吃饭的情况下，在客户从来就是感性化地，疯狂地，不假思索地拽着你的衣领喊你卖的情况下，换作是你，是我，面对这晴天下冰雹一般的泼天富贵和愿打愿挨的买卖，靠本事赚钱又有何不妥？评论的最后，一位叫哈维尔·塞拉（Javier Sierra）的西班牙人这样说：“所有上述评论都渗透着种族主义和仇外心理。您凭什么要反对一个华人家庭，不仅带着钱（最不重要的东西），还贡献自己的生意和人才合法移民西班牙，为孩子谋求更好的未来？我们国家的未来需要大量移民。这个家庭希望合法地这样做，对我们住房的影响微乎其微......而那些坐船偷渡到达加纳利（西班牙在大西洋上的岛屿）的人其实是想去比利时，而不是留在西班牙。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到来不受控制，我们需要有序的移民。”“就这样吧，让大家都来吧，我们的孩子就去中国找活干吧......”![]()
“邓女士正在追猎西班牙最后的黄金签证”评论和讨论，来源：《国家报》（El País)
看到这里，似乎一切都魔幻现实主义的颠倒了过来，令人忍俊不禁——
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曾靠着勇敢征服大洋，发现新大陆的西班牙人如今只觉得让孩子远赴他乡谋生是某种无奈和不情愿，这不也正好衬托出无数语言都没过关，带着自己身家来你西班牙的“邓女士”的不易和勇敢吗？
“苦反正是不愿吃的，假期也是不能少的，补助还是照样拿的，污染更是不准排的，钱反正是存不下来的......”所以真正把如今的欧洲搞得没钱没劲没工作，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又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