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12点多，我正在午休，一位学者给我发来一篇文章：《上海女孩之死背后，“主动安乐死”的争议在哪？》，并咨询了被动安乐死的相关问题。
原本准备下午回复的，但看了这篇文章后，让我的睡意全无，立即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 商榷
看了这篇文章后，给我的感觉是我国已经实行了被动安乐死，我国在用临终关怀的名字做被动安乐死。这样的信息传递出去，将会造成什么影响？为此，笔者感觉有些问题需要进行讨论，我们撇开本文的其他问题，仅仅就安乐死和安宁疗护的相关问题商榷如下：
1 原文：事实上，有一种类型的安乐死每天都在各大医院发生着，这就是对那些身患不治之症的患者停止治疗，专业术语称之为被动安乐死。
真实情况：安乐死在我国目前没有立法，在我国实行任何形式的安乐死都是违法的，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2 原文：被动安乐死在绝大多数国家都是被接受的，因为这个方法相当于让医生什么也不用做，这比让医生做点什么更容易通过道德审查。比如在这方面相当保守的印度都通过了法律，将被动安乐死合法化了。中国虽然对安乐死尚未立法，但被动安乐死一直是被默许的，只不过官方改了个名字，称之为临终关怀。
真实情况：目前全球实行被动安乐死的国家只有10几个。中国没有默许被动安乐死。临终关怀不是被动安乐死。
3 原文：根据规定，医生在作出被动安乐死的决定之前必须征得患者和家属的同意，双方缺一不可，这叫自愿安乐死，否则事后闹出纠纷就说不清了。但有一种情况比较特殊，那就是病人已经失去知觉，没法表达个人意见了，此时直系亲属也可以代替患者做决定，这叫非自愿安乐死，通常也是被默许的。
真实情况：你怎么知道非自愿的患者是不愿意的呢？
4 原文：为了减轻病人的痛苦，有些医生会开出大剂量的吗啡类麻醉剂，而这类麻醉剂有可能加速病人的死亡，这到底算主动安乐死还是被动安乐死呢？
真实情况：吗啡是镇痛剂，不是麻醉剂。大量的研究证实，安宁缓和医疗所使用的药物，无论是镇痛剂，还是麻醉剂（准确地说是镇静剂），均不会缩短患者的生命，甚至还可能延长患者的生命。
5 原文：如果医生在未经病人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撤掉这种生命维持系统的话，算不算违法呢？
真实情况：任何医生都不会这样做，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6 原文：比如有一种治疗方案有可能奏效，但价格极为昂贵，病人无力承担，医保也无法覆盖，此时如果医生选择对这个病人执行被动安乐死，算不算是违反了职业道德？
真实情况：治疗方法的选择是患者和家属决定的，医生只是履行告知义务，不会为患者选择。
二 讨论
（一）关于安乐死概念的讨论
笔者查阅了相关资料，一般认为，安乐死分为两种：主动安乐死和被动安乐死。
主动安乐死又称积极安乐死或作为安乐死，是指采用积极的措施去结束垂危患者弥留在痛苦之中的生命，具体做法是由医务人员给患者注射毒剂，或者给患者服毒性药品等加速死亡，减轻患者痛苦，使其安然舒服地离开人世。
被动安乐死也称为消极安乐死或不作为安乐死，是指停止对垂危患者的治疗和抢救措施，停止对患者的营养支持，尤其是指停止使用现代医学设备和手段抢救患者，听任晚期患者自行死亡。
那么，沙白白是哪一种安乐死呢？主动安乐死在瑞士是被禁止的，按照这个分类，就应该是被动安乐死了，但沙白白当时还不是垂危的患者，也没有使用维生的手段，她的状况也不是自行死亡，而是执行死亡，很显然是不符合被动安乐死的。
从媒体的资料看，她是协助自杀，但协助自杀与主动安乐死和被动安乐死都靠不上，那就应该有第三类了，为此，笔者认为，安乐死应该分为三类：
1 主动安乐死：主动为患者结束生命。
2.被动安乐死：是停止疗程（例如除去病人的维生系统或让患者停止服药），使其自然死亡。
3.协助自杀：协助自杀是患者主动要求，并自己执行结束生命。
（二）关于被动安乐死的界定
被动安乐死的定义中：“停止对垂危患者的治疗和抢救措施，停止对患者的营养支持，尤其是指停止使用现代医学设备和手段抢救患者，听任晚期患者自行死亡。”这个定义太笼统，是需要界定的。
如果说，一位晚期癌症的患者停止做放疗或化疗，不上胃管，不插管，是不是被动的安乐死？按照上面的定义，应该是符合的。但这些措施并没有直接造成患者的死亡，不应该归为被动安乐死。
如果对已有吸氧、气管插管或使用呼吸机的患者，我们停止给氧、拔除气管插管，或者停用呼吸机，就会迅速导致患者的死亡，这才是被动安乐死。
由于我国安乐死没有立法，实施任何形式的安乐死都是违法的，都是犯罪行为，因此，笔者在临床实践中，一直奉行的原则是：对生命末期患者的维生治疗，经过家属的同意，可以不做；但做了就不能撤除，就是家属同意也不行，这是符合伦理的。
如果对生命垂危的患者停止一些非维持生命所必须的治疗，或者放弃最后的胸外按压和电击除颤被视为被动安乐死的话，我们所为的医生都在违法，这样的结论合适吗？！
（三）关于临终关怀的讨论
首先，临终关怀是一个老的名称，2017年国家卫计委已经统一称为安宁疗护。2023年版《常用临床医学名词》将安宁疗护列为“正名”，临终关怀列为“又称”。按照辞书规定，一个概念确定一个名称作为“正名”；“又称”指正名的异名，是目前允许使用的非规范名词。因此，我们应该统一称为安宁疗护。
安宁疗护并没有放弃治疗，只不过以前的治疗是疾病的治愈性治疗，安宁疗护的治疗是做好症状控制，是更为积极的治疗，只不过是“战场”不同，目的不同罢了。
因此，把安宁疗护或临终关怀列为被动的安乐死是不合适的，既不科学，也不符合实际情况，更不利于安宁疗护理念的推广，应该予以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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