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5年1月2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第二次宣誓就职后的第一天
一支右翼民兵组织受总统委派巡逻边境，枪杀了一户移民家庭。视频曝光之后，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愤怒的抗议者涌向美国移民局的边境拘留站。左翼政治活动组织开始成批抵达边境州，组织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冲突随即爆发。
作为回应，新墨西哥州和亚利桑那州的民主党州长动用国民警卫队，下令驱散右翼民兵。但由于这些武装人员受总统委派，根据美国宪法第一条和第二条被视为合法民兵，因此新墨西哥州国民警卫队指挥官拒绝服从州长的命令，称非法移民才是真正的威胁，而不是捍卫家园的“美国爱国者”。州长立即解除了他的指挥权。转身离开时，这位将军宣誓将“继续遵循总统的合法命令”。
总统的命令如约而至。白宫方面以“新冠”时期的一条旧法令为由，下令全面封锁边境。而特朗普本人则在国会演讲中宣布赦免四年前被定罪的“国会山暴动”参与者——四年前，正是他的这群名为“誓言守护者”的铁杆拥趸拒不接受特朗普败选的选举结果，怒闯国会大厦，不想身陷囹圄，而今终于拨云见日，“平反昭雪”。该组织的领袖甚至在白宫的授意下坐上包机，飞抵边境，为右翼民兵们鼓气助威。短短数日之内，边境局势迅速升级，左右两派剑拔弩张，进而擦枪走火。最终，在德克萨斯州与墨西哥交界的边境城市埃尔帕索，双方爆发了一场激烈枪战，14名右翼民兵被打死，整个剧本也迎来了那个无可阻挡的高潮：特朗普以此流血事件为由，宣布启用《反叛乱法》，调动联邦军队镇压“叛乱分子”。美国终于又一次走到了内战的悬崖边……
以上情节虽然纯属虚构，但并非出自某部耸人听闻的惊险小说，而是一个严肃的美国政治组织进行的一场严肃的“政治军棋推演”。扮演特朗普方的“红营”和扮演民主党方的“蓝营”分别走入各自阵营的“战情室”，随后根据演习的脚本设置，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政治攻防战。而这场战事的烈度升级之迅速，显然超出了演习指挥部和参与者的预料。从这些充满军事气息的用语中不难看出，组织演习的是一个主要由退役美军老兵构成的政治活动团体，而他们进行这场演习的目的也绝不是为特朗普“重登大宝”献计献策；恰恰相反，他们是在为“特朗普当选”这一在他们看来十分危险的情境做预案，而演习的结果恰恰验证了他们的担心。
《第五幕》图书插图
“战情室”之外，一名叫做艾略特·艾克曼的观察者不无忧虑地观看了整场演习的进程。同演习的组织者一样，艾克曼也是一名退役美军老兵，而且不是一般的老兵。自2001年美国“反恐战争”打响后，他便先后加入美国海军陆战队侦察连、特种作战部队与中情局，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两个战场搏命十年，获得过银星勋章、铜星勋章与紫心勋章，退役后成为一名畅销书与专栏作家。而让这样一位久经沙场、九死一生的老兵忧虑的不仅仅是演习的结果，更是这场演习所折射出的美国政治现实——整个美国社会的撕裂与两极化。
国会山叛乱
艾克曼并非特朗普的“粉丝”，但他同样也并不赞同演习组织者的预设与推论。在这些坚定反特朗普的老兵们看来，特朗普必定会毫不妥协地推行他的政治路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他们也只能毫不妥协地阻击特朗普的每一项政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艾克曼不禁要问，他们如此看待对立阵营，那么对立阵营又会如何看待他们？那些支持特朗普的退役美军，对于昔日袍泽的这场敌我分明的“演习”又会作何感想？
《第五幕：美国在阿富汗的终结》
[美]艾略特·艾克曼 著
刘瑞新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美国社会的两极化对于艾克曼而言，绝非是什么新发现。“如今，美国政治深陷于功能失调之中，”被一个庞大的“政治工业复合体”所把持。“几乎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处在左右政治光谱之间。我们问自己的每个问题都要透过政治滤镜。”两年前，艾克曼在他的书作《第五幕：美国在阿富汗的终结》中便如此总结道。如果说，“军事工业复合体有赖于美苏冷战冲突，政治工业复合体则是从左右两派的矛盾中获取利益……在冷战中，失败意味着通过核战争实现相互毁灭……今天，我们则面临着另一种危险。我们是否正在进入这样一个时代：在一个分裂得无可救药、双方都不愿意接受失败的国家进行选举？在一个民主国家，这是最真实的相互确保毁灭的方式。”
美军在阿富汗
美国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在艾克曼看来，这一切都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美国反恐战争的起点，也是他本人军事生涯的起点——阿富汗战争。当时任总统小布什为避免重蹈越南战争的覆辙，决定以庞大的赤字开支建立一支“全志愿军队”，进行一场美国此前闻所未闻的“最漫长的战争”时，他成功地将美国公众隔离于战争的沉重代价之外，避免了引发国内的反战浪潮，但与此同时也铸就了起初是美国军民，随后是整个社会的隔阂与分裂——毕竟，当一个群体年复一年地部署战区、轮休、再部署，流血，负伤，阵亡，在万里之外的异国进行着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甚至是子承父业，近乎成为一个世代从军的职业兵阶层，而另一群人购物、求学、游行，浑然不觉战争的存在，对于前者的经历与煎熬视而不见，只关注他们所关注的“社会正义”话题时，这两个群体会有什么共同利益，乃至是共同语言呢？不过，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乌克兰战场
一个国家内政的溃败，一定会反映在外交与战争能力之上——这个道理对于熟悉近代史的中国人来说，可谓是不言自明。美国此刻深度介入（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的另一场战争——乌克兰战争，同样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泥潭之中。就在前不久，艾克曼与另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老兵一道亲身探访了乌克兰。回国之后，他写下了一篇沉重的文章：“最令我们深感不安的就是我们亲眼见证了美国对乌克兰的战略。我们给乌克兰的援助刚好能把他们从失败的边缘拉回，却不足以让他们取得胜利。这项战略正在一点一点放干乌克兰以及乌克兰人民的鲜血。”这篇文章的标题是：《乌克兰正在被抛弃》。艾克曼的逻辑很清晰。抛开政治立场与站队不论，如果一个国家不能用实际行动来兑现口头承诺，不能在盟友的生死关头毫无保留地倾囊相助，那又为什么要在一开始鼓动盟友坚持这场战争，一点一点地流血至死呢？如果这不算是“始乱终弃”，那怎样才算？而这一点对于艾克曼来说，同样不是什么新发现，因为早在2021年8月，在美军撤离阿富汗、塔利班攻入喀布尔的一片混乱之中， 他就已经亲眼见证了美国对于上一个盟友的终极抛弃，见证了他亲身参与的那场战争的最终落幕——
阿富汗战争的结束意味着二十年承诺的终结：对那些冒着巨大个人风险与我们结盟的地方领导人的承诺；对那些为了平等而努力的女性的承诺；对像沙阿这样为了防止国家崩溃而战斗的阿富汗士兵的承诺；还有对阿富汗政府本身的承诺……背叛我们的盟友，背叛我们的价值观，背叛为了这个国家向阿富汗人做出承诺的每一个美国人，最终只能这么结束：仓促拼凑出一次撤离行动。
——《第五幕：美国在阿富汗的终结》
对于艾克曼来说，“美国在阿富汗的终结”带来的不仅仅是美国国家的耻辱与失败，更是他个人的良心负疚与煎熬，因为在他多年的战争生涯中，他也曾是那些“为了这个国家向阿富汗人做出承诺的美国人”之一。非人化的官僚机器是没有道德顾虑可言的，但是每一个曾经参与战争的个人却都有着自己的记忆、情感与心结。于是，就在这场战争以荒诞落幕的同时，却又上演了不可思议而令人动容的一幕：像艾克曼的这样的前美军官兵、前政府官员乃至前四星上将，纷纷动用起自己毕生积累的军中人脉与私人关系，说服把守卡尔扎伊国际机场、掩护撤军行动的现役美军官兵为一车车被困在身后的塔利班与前方的铁丝网中间的阿富汗人放行，用他们个人的绵薄之力来替美国政府“善后”，帮助这些被抛弃的前盟友在机场彻底关闭之前，登上一架逃离阿富汗的班机。这个“辛德勒名单”式的故事，同样被他记录在了《第五幕》之中。
距离美国大选投票日只剩最后1天了。如果特朗普果真像某些人担忧（以及另一些人期盼）的那样当选美国总统，他是否会实现那场“政治军棋推演”的预言，将美国推向内战的边缘？（抑或是说，他的败选同样有可能从相反的方向将美国推上内战之路？） 这位曾经不止一次声称与俄罗斯总统普金私交甚笃的美国前总统如果二次掌政，是否会加速美国对乌克兰的抛弃进程？艾克曼是否要眼睁睁地看着美国在阿富汗的最后一幕在乌克兰重演？只有时间知道。
参考文献
①[美]艾略特·艾克曼，《第五幕：美国在阿富汗的终结》，上海译文出版社，2024
②Elliot Ackerman, “War-Gaming for Democracy”, The Atlantic(Mar.19, 2024)
③Elliot Ackerman, “The Abandonment of Ukraine”, The Atlantic(Sep. 30, 2024)
- END -
《第五幕：美国在阿富汗的终结》
[美]艾略特·艾克曼 著
刘瑞新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艾略特·艾克曼可谓是美国“反恐战争”的一员老兵。自2001年阿富汗战争打响后，他便先后加入美国海军陆战队侦察连、特种作战部队与中情局，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两个战场搏命十年，获得过银星勋章、铜星勋章与紫心勋章。这名老兵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的血腥、残酷与无常，亲眼目睹了战争的丑陋面孔，从突袭到伏击，从清剿到暗杀，并于2011年主动选择退役。然而，战争却并没有从他的人生中退出。2021年8月，当喀布尔陷落的消息传来时，这位正在罗马与家人度假的前特种兵，不得不在昔日帝国的废墟之中，思考今日帝国不可避免的落日，并身不由己地以一种他不曾预见的方式，最后一次参与那场战争，为其书写一个惨淡的终章。
更多美国大选书单
END
往期推荐
20万人给出9.0高分，这部神级动画电影的原著来了！
这本书太太太太…敢说了！
生为东亚女儿，我不想感到抱歉
近期活动
赞且在看
读好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