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志”背后的未竟之言-《逆行人生》影评

文摘 2024-08-07 09:00 湖北

《逆行人生》乍一看是个颇为励志的逆袭故事，主角从优渥生活跌倒，又一步步凭借自己的努力与才智翻盘，最终维护好属于自己的家庭与生活。但在“微笑计划”佯装的幽默之下仍是苦涩不堪的一番面容，一点点热血与轻松的基调背后，仍难掩这场悲剧性质的人生下行。

虽然影片仍在为社会底层这些努力工作者们呼喊，可惜电影与题材言尽如此，有心聚焦于更大的社会问题，终矣只能落于平凡的个人，或许这也是电影本身的一场逆行。

一个家庭的跌落

加班，熬夜，背锅，裁员。

父亲病倒，房子贷款，女儿学费，家庭的重压，瞬间全部都挤到了高志磊的头上。

你说年薪大几十万，也算是顶级打工仔了，但上海浮生，不进则退，背上那么一套房贷，家里又没点存款，工作一丢，可不就得拮据度日。

纵使电影如何用励志的外衣包装，本片仍是一部人到中年后，家庭经济次第崩塌的故事，你可以说这种悲剧每天都有，数不胜数，但这并不能掩盖失业一事对诸多家庭带来的焦虑感与阵痛，以及上有老下有小中年职场人的彷徨与恐慌。

第一步便是接受工作身份的重定位，曾经敲击键盘居于写字楼上的白领，变成了烈日里来，风雨中去的外卖骑手，收入断崖下降的同时也不得不摆出卑躬屈膝甚至低人一等的姿态。

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描述高志磊如何彻底接受这层身份并重新赢取自身与他人的尊重，当然，高志磊说到底还是有着一番程序员的手艺，此为后话。

其二便是消费水平和未来预期的降低，女儿的精英学校，在收入萎缩的情况下是如何都上不起了，平日每天一杯几十块钱的咖啡亦成为了奢望，情势逼迫之下妻子重新工作，老爹老娘也仍加倍努力开小卖部补贴，整个家庭的机器喘着粗气运转起来，开源节流，亦降低了对未来的投资。

而就算看到这里，我仍觉得高志磊一家还端着最后的架子，那就是房贷，高志磊一家看上去不像是上海土著，而第一代升入高收入群体的一家，便是以房子作为身份与阶级的锚定，然而每个月一万多的房贷，只是曾经工资的几分之一，如今也需要拼上性命才能达成。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换回小房子，过上不再那么“精英”，“精致”的生活，本来辛苦半辈子爬上的社会阶层，一失足便无止境地坠落，收入丰厚的程序员一家如此，更多家庭亦然。

一众骑手的挣扎

说完了高志磊一家，让我们再谈谈影片所关注的外卖员们。

本片讨论的社会议题，着重于外卖员视角，其中买家的诸多不经意间的刁难衬出送外卖的诸多苦楚，在我看来还算真实，你可以想象到中国偌大的市场下，如许多点外卖的食客里，总会有一些甚至一群人素质颇低，而如果看过这部电影，能多多少少改善一些人对外卖员的态度，本片便已足够成功。

看电影时，我背后有一个男观众一直嘟嘟囔囔，说了好几次“活该”，说高志磊打胰岛素不吃饭活该，说他饭掉地上是自己没拿好活该，说他们的苦都是没有人生规划所以活该，这听得我颇为恼火。

你看，都不用去做什么大规模调查，仅仅我的前后左右的观众之中，便有看到一半不关声音打开抖音的人，有时不时拿出手机屏摄的人，也有我上面所说的那个用自己稀薄的优越感去评价，去嘲讽，去贬低他人的人。如此来看，真正外卖员所遭受的冷嘲热讽，怕也不会少吧。

影片里描述的几个外卖员的形象，其实也很有代表，老人，中年人，年轻人，男人，女人，失业再就业的人，得了胃病仍要拼命的人，带着娃奔波的母亲，为娃为家抗下生活重担的父亲，外卖行业和网约车行业见证了诸多人生的沉浮，一个是城市的血管运送着上班下班的人们，一个是神经递质将食物，将药品，将一切可以送达之物传递，《逆行人生》选择外卖员的行业，也小小地描摹了一次城市底层的众生相。

一句未竟之言

描述一个家庭的悲欢，聚焦一个职业的日夜奔波，影片最终的落点乍一看仍是励志的，鼓励性地去赞赏每一个劳动的人。

影片用一场比赛式的外卖单王争霸赛作为高潮，伴随着激昂的鼓点，众外卖骑士便打了鸡血一样去争夺那头名的单王称号，高志磊更是玩了命，在最后一秒完成了外卖订单的送达与排名的反超。

然而在这标准的“最后一秒救援”的情节之下，却让人疑惑于这种玩命的意义。仿佛电影最终也没讲明白外卖员或者被裁职员们的出路何在，仿佛只要努力就能过上更好的人生，这不是和鸡汤无异吗？

开发了app，可以更快地送餐，但是大家单量都上来了，也只是一个外卖站点把其余站点卷死，甚至是一个外卖公司卷死另一个外卖公司，拼死拼活地送外卖，除了在演讲台上激昂一番外，似乎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同样，被裁员后这般努力地工作，最后还是丢了房子，女儿进不了好的学校，一家人生活境况无论何般努力终究还是走向倒退，这“努力”二字大抵也成为了上述阶级跌落的一层粉饰。

这些东西，观众都知道，《逆行人生》这部电影自然也心知肚明，但外卖，网约车，乃至各行各业，这个世界的潜规则，不外乎如此，却也只能讲这么多。

影片中，老抠和高志磊一前一后两次车祸，两人被撞后的反应都不是赶快逃离，而是“我还有外卖要送完”，当你看到这一幕时，你就知道影片真正想要讲述，却又无法明说的是什么了。

从小了看，是这个制定规则的外卖公司，它的评级，它的微笑计划，它压榨员工的规章制度，将一个个鲜活而努力的人们变成了它的牵线木偶。

稍进一步呢，每个员工对于公司来说仿佛并不是真实的生命，而是在算法，程序，奖惩激励模式下面的一个数据集合，或是一组评分。于是便有着用后即弃的无情，有着碾压一切法规的蛮横，而打工人身处大公司的漩涡之中，心如明镜，亦无法反抗，只能选择再卷一点，再卷一点，最后被粉饰为拼搏先锋，成为所谓的“工贼”。

这是我看《逆行人生》之后的一点深思，虽然影片从未明言，但当高志磊从地上爬起，在疯狂晃动的手持镜头中继续送外卖时，当他在歌舞升平的歌厅中送达外卖却怅然若失时，我知道这部电影也成为了它所描述的“逆行”之人，那些表面励志故事之下、之后的意味，才是其真正试图传达的呐喊。

雨苔的小作坊

这里是雨苔思音写字的地方，有我对电影的见解与解读，也有我的一些随笔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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