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个 30 年前关于 “工人贵族” 的小往事

文摘   2024-10-10 18:44   上海  

大概 30 年前,赣东小县城下辖城镇的村庄里,一个可爱的工人家庭独生女孩,邀请几个同班同学朋友,一起去自己家里,想要偷回属于自己的压岁钱(被父母代为保管着)。

这群小朋友男男女女六七号人,有其他工人家庭的孩子,也有农民家庭的孩子。

村庄有一百多户人家,大部分是农民家庭,但也有少数工人家庭在城镇里一家大型锅炉厂上班。这家锅炉厂规模很大,属于大型国有企业,年产值以亿计。

因为这家锅炉厂的存在,整个镇的经济水平被提升好几个层次,是远近闻名的繁华所在,在全省也颇有名气。

当时,这个城镇号称小上海。在这小小的镇子里,电影院、银行、酒店、饭店、高等中学、小学、大型医院一应俱齐,还有若干家工业型工厂,繁荣发达。

上世纪五十到七十年代,浙江淳安开展了著名的新安江水库(千岛湖)移民工作。三十万当地居民浩浩荡荡大迁徙,在临近的江西、安徽等省份安家落地,其中这个镇就有很多新安江人民落户定居,成为赣东小城镇居民。

那天,带头的工人小女孩让男同学从自家楼房的窗户攀爬进去,然后给其他同学从里面打开了门,几人在房间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找,最终在床底下找到了她父母帮她存储压岁钱和零花钱的小猪存钱罐。

众人把存钱罐摔碎,从里面掉出一百多元巨款。带头大姐大把本就属于自己的零花钱压岁钱拿出来,带领大家开始了一场辗转几公里的豪横消费。

他们先是在村子里最大的商店购买了各种零食、雪糕、冰棍、糖果,还不尽兴,边吃边喝边玩,像郊游一般,一路步行几公里到邻村,再继续买各种零食、玩具。

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人把一百多元花个精光。最后一起坐上乡村班车回村,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晚上,这个带头女孩被家长暴打一顿,而其他伙伴却扎扎实实地过了一把瘾,所有人的快乐建立在女孩子的痛苦之上了。女孩家长甚至找了几个当事人家长,意欲讨回他们消费的那部分钱,这自然是一分都讨不到的。

队伍中有一个叫小帅的乖巧懂事小男孩,跟着这支叛逆小分队,第一次乘坐乡村班车,第一次到了这个邻村,第一次买到了自己垂涎很久又压根买不起的玩具和零食。

只因为小帅家里太穷,过年压岁钱也只有几毛钱,平时更是几乎一分零花钱都没有。遇到这种好事,那真可说是运气爆棚了。这个下午简直可以说是小帅整个童年最幸福的一个下午,而这个小帅,就是我。

从小,我们农民小伙伴们就特别羡慕工人。

因为,农民只能住在矮狭的土房,几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而工人可以住在高大宽敞的楼房,孩子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农民常年只能萝卜青菜霉豆腐,逢年过节才能买些猪肉解馋,而工人家庭的饭桌上,鸡鸭鱼肉是常客;

农民们只能蹲在苍蝇蛆虫乌乌泱泱的旱厕里捏着鼻子上厕所,而工人的家庭,竟然房间里面就有厕所,甚至还能冲水,简直太干净太卫生太美好了;

农民一年到头只能靠山吃山、种田吃饭,把全身的力气洒在山里田里,赚得全家一口饭吃。工人父母们却能在工厂里上班,旱涝保收,工资高、待遇好,受人尊敬和羡慕。

所以,那时候,对于我们贫农而言,工人就是贵族无疑。

农民家庭基本上都有好几个兄弟姐妹,而工人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在农民的大家庭,但凡有一个人有幸进了工厂成为工人,那家族是要烧高香了。

很多家庭想尽各种办法走后门,就为了让子孙能有机会进工厂成为一名工人,改变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当然,后来国有企业改制,大批工人下岗,原来喝牛奶吃肉变成吃鸡架的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现在,当然又不同了。几乎所有人,都变成工人了,工人不再是贵族。现在我们羡慕的这批贵族,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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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阁主
灵均阁主,浙大硕士理工男,十年IT生涯,体验过大国企四点半下班,享受过网易阿里福报,也曾经星夜兼程创业维艰,唯有音乐、电影、阅读和写作的热情不减。拒绝油腻,希望成为一个灵魂有文气的男子。文字,自有其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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