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里,我与退休的莱西吕剧团国家二级琴师王恒波先生进行了一场颇有意义的交谈。他就像一本活着的历史书,翻开他的记忆,就能看到莱西吕剧团在往昔岁月中的一幅幅生动画面。
1976年,对于年仅初一的王恒波先生来说,是命运转折的一年。他被莱西吕剧团选中担任司鼓,那时候的他,成为了同龄人羡慕的对象。时光回溯到那个特殊的时代,样板戏刚刚停演。样板戏在当时的舞台上有着极高的统治地位,即便移植版本也遵循着严格的要求。而随着1977年经典吕剧《李二嫂改嫁》的恢复,吕剧艺术仿佛迎来了新的曙光,就像冰封的大地开始解冻,艺术的活力再次在吕剧的世界里涌动。
1978年6月初的那场在前寨村的演出,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当王老师谈及那数以万计人山人海的观众场景时,脸上洋溢着自豪。这庞大的观众群足以证明吕剧在民众心中深深扎根的地位。而剧团恢复的第一个传统戏《十五贯》更是让人印象深刻,鞠化魁饰演的况钟,那洪亮得声若炸雷的嗓音和漂亮的身段,仿佛至今仍在舞台上闪耀着光芒,为那个时代的吕剧舞台增添了无限的魅力。
“那时候下乡演出啊,困难可真不少。”恒波先生感慨地说。交通不便就像一只拦路虎横在了剧团面前。当时的农村,大多是不平整的土路,坑洼不平。而剧团的设备和道具又繁多复杂,舞台上的幕布、铁杆子,还有沉重的灯光道具,这些都是演出不可或缺的东西,必须运到演出地点。运输工具却非常简陋,马车、牛车是常见的,有时候没有车,就只能依靠人力搬运。“我们就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地保护着这些演出用品,在颠簸的土路上,每一次摇晃都提心吊胆,生怕道具会损坏。”恒波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神里满是谨慎。
设备简陋也是个大难题。装台的时候,没有如今的先进设备,工具和材料都非常有限。很多时候只能就地取材,比如寻找一些木棍来加固舞台结构。“这时候村民们可帮了大忙。”王先生笑着说,“他们虽然没有专业技能,但是那股质朴和热情,让我们特别感动。大家齐心协力,在有限的条件下搭出一个能演出的舞台。”
人力辛苦是装台卸台过程中的常态。没有现代化的起重设备,所有的重活累活都靠剧团成员自己的体力。好几道幕布、沉重的铁杆子、一箱箱的灯光道具,这些都需要多人合作才能完成搬运。“我们喊着号子,一起用力。晚上演出结束都10点左右了,疲惫不堪,但卸台工作才刚开始。要迅速拆卸,装车,常常忙活到12点多。过了睡觉时间,想睡也睡不着,刚打个盹,天就亮了,又得赶往下一个演出点。”王老师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那段辛苦岁月的感慨。
住宿条件差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剧团成员要么借宿在村民家中,睡在简陋的土炕上,感受着乡村的烟火气,但条件确实艰苦;要么住在学校教室里,用几张桌子拼凑成床,没有舒适的床铺,保暖设施也不好。“不过,这也让我们和村民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王兄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村民们会拿出自己最好的食物招待我们,那种热情就像冬日里的暖阳。”
环境适应也是一大挑战。在乡下演出,地点环境多变。有时候要在露天空地上搭建舞台,这就需要考虑风向、地势等因素,防止舞台被风吹倒或者被雨水淹没。有时候是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演出,空间有限,舞台布局就得精心设计,装台时要充分利用有限的空间,确保演出顺利。
安全风险更是无处不在。由于设备和工具的限制,在装台卸台过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受伤。搬运重物时腰部可能扭伤,竖起铁杆子时手脚可能被砸到。“大家都格外小心,每个动作都得深思熟虑,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干活。”王老师严肃地说。
然而,尽管困难重重,恒波老师却认为七八十年代县级剧团的下乡演出有着非凡的意义。“这是艺术深入民间的重要方式啊。”他激动地说,“那些乡村的男女老少围坐在舞台前,沉浸在吕剧的故事里,他们的欢笑和泪水,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这种演出经历,也锻炼了我们的意志力和团队协作能力。我们的汗水洒在乡村的土地上,歌声飘荡在乡村的上空,那是一段难忘的艺术之旅,也是中国戏曲发展历程中的宝贵财富,见证了那个时代人们对艺术的热爱与执着。”
与王恒波先生的交谈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他所讲述的莱西吕剧团下乡演出的苦与乐,却像一部经典的影片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放映。这不仅是一段剧团的历史,更是一个时代艺术传播的生动写照。
附:演员蒲永兴剧照
感谢蒲永兴先生提供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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