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谭瑛
红树林心理咨询中心
11月,电影《破·地狱》在香港上映,短短两周就连续打破香港票房记录。
片名取自香港道教的传统法事,主持仪式的喃呒法师带领家属众人诵经,围绕被九块瓦片围绕的火盆,踏着特定步法,以特定的顺序击碎瓦片,最后法师用口中生油喷向火堆,穿越被油激发的火光,击碎最后一块瓦片,意为带领亡灵突破地狱,得登西天。
破地狱的仪式,受益人是谁?是死者吗?
不是,受益的是生者,生者通过丧礼仪式获得宽慰。
男主角道生说出了全片金句:“不是的,生人也需要破地狱的,生人也有很多地狱的”。
那么,生人的地狱是什么?
(接下来有剧透,有剧透,有剧透)
戏中的地狱
道生的地狱
男主角道生原本是一个婚礼策划师,因为香港经济下行,公司倒闭欠了一屁股债,转行到丧葬行业。
一开始,他为了快速赚钱,把丧礼当婚礼做,噱头满满,诚意欠奉。但在他帮“疯女人”处理儿子尸体的时候,他首次感受到自己的价值,真的帮助到他人,真的被他人所需要。
正是这一次体验,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工作,事事亲力亲为,渐渐体悟到丧礼始终在关注丧亲者的情感。
此时,虽然道生已经接受与死亡相关的工作,但他心里并没有接受生死是生命的一部分。
在女朋友怀上孩子的时候,他不想让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来到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他害怕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倒计时,充满对生命意义的质疑和对未来的恐惧。
所以,道生的地狱是“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希望”,那就干脆让自己活在绝望的地狱中,质疑一切。
文玥的地狱
文玥和道生的对话中,透露过几句她的童年。
小时候的她很崇拜爸爸,跟在爸爸身后学破地狱的仪式。这段童年经历在文玥的经验中,是美好的,温情的,她一度希望成为像爸爸那样可以渡亡魂的喃呒法师。
但,祖师爷“传男不传女”、“女人污秽”的训诫是一道现实的高墙,它限制了文哥,限制了志斌,限制了文玥,以至于文玥无法将她的理想付诸实践。
既然无法成为“渡魂者”,那就成为“救人者”。成为救人者的文玥完全无法接受“意外”、“伤病”、“死亡”这些本该是她执业上需要面对的人生课题。
片中有一幕,文玥和床伴的对话,男的说:你只有在救不了人的时候约我。而这个床伴正是一个出轨的男人。
文玥这一段出轨的关系,隐喻了文玥的地狱。她渴望“突破限制”,突破传男不传女的限制,突破生死有命的限制。既然突破不了这些,那突破一些别的也好。
生人的地狱
现在,让我们借由戏剧,反观生活。道生说的“生人的地狱”,如何用精神分析的视角理解呢?
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经验的可大可小的丧失。
小到,错过了一班车、喜欢的杯子豁口了、想喝的奶茶卖完了...
大到,失去爱情,失去亲人,失去尊严,失去梦想,失去青春,失去健康......
弗洛伊德在《哀伤与忧郁》里写道:“哀伤通常是对失去所爱之人的反应,或者是对失去了某种抽象事物的反应,例如自由、理想等。”
因此,丧失有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现实层面的失去,第二个层面是因为现实层面的失去引发的一系列心理体验。
道生失去了自我、希望,陷入了绝望;
文玥失去了理想,转向了错误的关系。
在精神分析看来,心理症状、强迫性重复、过度行为的背后,往往是一个人在抗拒面对之前的丧失,拒绝完成哀悼,陷入了抑郁状态,极度痛苦沮丧、对外界兴趣中断、失去爱的能力、所有活动的抑制。
这种心理层面的卡住,又要如何破解呢?
精神分析是一场破地狱的仪式
在精神分析的视角看来,心理咨询实际上就是一直在处理丧失和哀悼的一个过程,它意在帮助来访者接受现实,促进理想和现实的整合。
事实上我们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哀悼的过程。
每当我们心中生出一个渴望,无论是意识还是无意识的,渴望生起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哀悼了,因为生连着死,有连着无。
然而,心理咨询中的哀悼也并不是以线性的方式进展的。哀伤如同海浪,一波接一波,情绪时好时坏。往往可能就在你感觉即将恢复的时候,又被新出现的丧失所带来的哀伤击倒。
重要的是,不存在真正完成的哀悼。我们不会真正放弃丧失的渴望,它常常换一个形式出现在我们生活中,在心理上被重新安放在另一个位置。
我们能够肯定的是,痛苦会减少,强烈的情感逐渐不会被轻易调动起来。伤口变成了疤痕,但体验仍然存在。
就如同电影的最后,兄妹俩所有对父亲的幻想都在一场“破地狱”里,得到化解和整合。
他们依然会在想起父亲的时候感到愧疚和哀伤,但不妨碍他们如仪式最后穿越火焰那样,穿越了这场哀伤,他们在心理意义上重获生的希望和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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