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漫林
红树林心理咨询中心
最近电影《好东西》上映，这是女性导演邵艺辉继《爱情神话》之后的又一部谈论男女关系和女权主义的佳作，豆瓣开分9.1，算得上年度最佳。
可贵的是导演并没有从一而终地从某个角色的视角解读关系和“女拳”，而是让男人、女人和小孩分别发声，话筒递给了每个重要角色。
而能看出这是位女导演作品的端倪是，剧中的三个男性角色都和以往的大男子主义人物大相径庭，都显得柔软弱小又自恋（不是贬义），简直可以称得上可爱而不自知。
女导演仿佛微笑着抚摸这些男人的毛毛头说，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正如男导演的作品中女性角色通常被固化或类型化一样，这部电影中主要的男性角色有三个：
大毛病没有就是不招人待见的前夫哥、钟情姐姐的老实弟弟和鸡贼花心男。
而片中的女性角色王铁梅和小叶将这三个男人一一否定，最后又貌似和好，留了一个开放式结局，仿佛提出了一个问题：
对女人来说，什么才是好东西？
片中铁梅说，让你开心的就是好东西。
说得言之凿凿，但是，前夫哥和新欢都曾经给过她开心的时光，为什么还是被她否定了呢？
是男人变了还是自己的需求变了呢？
众所周知，男人至死是少年，应该是不会变的。（开个玩笑）
那自己的需求变了吗？好像也没有，想要开心快乐也是一以贯之的。
只是面对同一个东西或同一个人，有时候我们能开心，有时候是伤心，先开心再伤心，或者爱恨交织变化无常是我们的心的常态。
所以关于什么是好东西，导演最后也没有给出答案，正好留给我们空间思索。
因为这个问题确实非常个人化，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同的答案。
我和朋友相约去的电影院，放映厅里接连爆笑不断，我俩也经常相视大笑。
我的朋友也是一位心理咨询师，我们都比较关心男女关系的呈现。
让我们欣慰的是，导演在片中明确表示“不要女拳”“不搞男女对立”，所以整部电影看起来轻松愉快，不搞宏大叙事，不刻意悲惨也不卖弄深沉。
让我俩可以好好欣赏片中的花样男女。
以下是我看到的作品中的男人模样，涉及部分剧透，如介意请观影后再来。
王铁梅（宋佳饰演的单亲妈妈）的前夫哥（赵又廷饰）和鼓手小马（章宇饰）第一次见面，前夫哥就好像吃醋了，展现出可爱的攻击性，对小马各种暗讽。
小马也不甘示弱回怼，可是此时铁梅甚至还没记住刚见过一面的这个男人姓马，所以两个男人攻防了几个回合，女主还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感觉这两个男人一见面，两个人的心里就发生了这样的意象：狼烟起，马长嘶，长刀所向，看谁厉害！
“看谁厉害”是个什么东西？是男人们刻在心头的几个字。
还有一个镜头是五个人齐聚在饭桌旁，铁梅坐在主位，前夫哥和新欢小马莫名其妙开始比拼生吃大蒜，铁梅的女儿问，他们在干嘛？
小叶（钟楚曦饰演的讨好型大美女）说，他们在比赛一种奇怪的东西，叫男子气概。
此时我想到了那个脱口秀，男脱口秀演员向我们解读男人的世界：男人的世界其实很简单，一群男人经过一棵树，只要有一个人说，你要是能碰到那片叶子，算你行！所有人都会跳起来去够那片叶子，直到分出胜负。
“算你行”是个什么东西？是男人世界的最高奖赏！
小叶失恋后睡眠不好，安眠药吃多了昏睡过去，被误以为自杀。一屋子的乐队同事，包括关系最远的前夫哥，都争前恐后地自责：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果我……，小叶就不会自杀。
此时的镜头给了每个人一个特写，每个男人都非常确定地表达“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是什么意思呢，是我很重要的意思。
铁梅的女儿在学校被一个弱不禁风的男生欺负，小男生威胁她：不能成绩比他好，不许上台表演，只能当观众。最后气势汹汹地抢夺她的鼓槌，却失手跌坐在地，号啕大哭。
小男生看起来凶狠又有心机，但搞笑的是，每次的欺负行动都以失败告终，铁梅女儿只是长叹一声，又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里也是一个隐喻：男人啊，幼稚地那么可爱，常常让女人长叹，却没法真正怨恨。
以上表达，绝不是讽刺或攻击，因为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半的基因来自男人，也就是父亲。
每个女人的心里，都有男性的原型；同样地，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女性原型。
所以，无论是男性攻击女性，还是女性攻击男性，都是在双手互搏，自己打自己。
让女人更了解男人，以及让男人更认可自己，才是更聪明的做法，也就是导演说“不要打拳”的意义所在。
男人的攻击性、胜负欲、不断确认“我很重要”的需求，确实都是阳性能量的一部分，是他开疆拓土建造事业版图的重要工具。
相比对男人的刻画，女人对自身的厌恶也被导演一一解构。
铁梅的女儿在饭桌上（导演很喜欢在饭桌上输出观点）说，月经是什么脏东西吗？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在流血。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叶十分感动地低下头。
对啊，世界上一半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被定义成脏东西呢？
一旦证明了月经不脏，是正经东西，小叶就能更加认同自己的女性身份，也才能昂首挺胸起来。
铁梅和小马在贤者时间聊天，铁梅说，我们不是一起看电影的关系，我们是课间十分钟的关系。小马问，什么是课间十分钟？铁梅说，是那种，脏的关系。
我对朋友说，这点我就不同意了，性怎么是脏东西呢？
女性对性的不认同其实并不是讨厌身边的男人，而是对自身性别的不认同加上集体潜意识中对强权的厌恶。
果然到了片尾，小马和铁梅和好，小马释怀地说，课间十分钟的关系也挺好的，可以在床上看电影。
铁梅愉悦地接受了这个情境设定，在男人的帮助下，和性言归于好。
和性和解，某种程度上也是和男人和解，从此更能和男人和谐相处，双向奔赴的路上少了个大障碍。
小叶说小时候总被妈妈暴打，铁梅说，对不起。小叶说，你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打我。铁梅说，总要有人对你说对不起，然后紧紧拥抱小叶。
此时小叶被另一个“妈妈”温柔地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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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时候受的创伤，总要有人来抚平，这个人或许是朋友，或许是男人，都没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一位心理咨询师。
像小叶一样，带着创伤进入亲密关系总是危险系数大一些，很容易遇到不合适的人。
如果一个人的亲密关系总是不大顺畅，或者很难进入亲密关系，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内心对自己性别的不认同和对异性的不了解导致的。
这个人成长到能理解和包容自己的女人相和男人相，才会真正地爱上某个异性，发展一段美好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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