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氏中医儿科丨陈恂恂——温州儿科中西结合诊疗的拓荒者

陈恂恂，蒯氏中医儿科第四代传人。1935年出生于浙江温州。1949年温州解放后被温州瓯海医院招收为卫生学员，1951年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名卫生员，1951年随军调防到山东潍坊，并根据组织安排来到原昌潍专区人民医院儿科实习。实习期间按照国家政策就地转业。

1955年经组织批准，陈恂恂来到潍坊市中医院，师从蒯仰山学习中医儿科，成为蒯仰山的第一位弟子，开启了她的学习中医之旅。

因长期在军队工作积劳成疾，1956年在组织关怀和协调下，陈恂恂调到瓯海医院（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前身）从事小儿中西医诊疗工作。在温州工作期间，她又得到浙南名医金慎之老先生的悉心指导和点拨，使其能将南北中医技法融会贯通。由于长期的中西医儿科治疗实践，陈恂恂成为温州儿科中西医结合诊疗的拓荒者之一。

在梳理蒯氏中医儿科传承历史的过程中，我第一次发现了陈恂恂女士的名字。据谭剑业院长回忆：“陈恂恂是潍坊蒯氏中医儿科第三代传承人主要代表——蒯仰山所收的开山弟子。论辈分，陈恂恂应是我的大师姐”。

查阅蒯仰山老师档案后发现，有关陈恂恂的身份及其工作经历，资料中仅提供了信息量不大的些许只言片语。将知情人与档案提供的资料碎片拼接之后，眼前便浮现出关于她的模糊形象——军人出身的一位性格开朗、长相漂亮、好学上进、政治性强的年轻女士。

上世纪五十年代，陈恂恂老师所在部队驻扎潍坊后不久，就被组织安排到潍坊中医院跟随蒯老师西学中，成为山东名医蒯仰山先生的第一个徒弟。大约一两年之后，因身体原因调回老家温州工作。算来，时隔60多年后，昔日年轻貌美的她，如今也成为一介耄耋老人。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一紧：今天的她还生活在具有白鹿城之美称的温州吗？她的一切都好吗？于是，我即刻利用互联网平台，开始了对陈恂恂的搜索与查询。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时间定格于2022年6月27日。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电脑百度中输入“温州陈恂恂”的关键字后，一篇题为“学党史·践初心——这一家三代附二人，赓续附二党旗殷红”的文章便赫然跳入眼帘。文中写到：“初夏时节，明媚的阳光跳跃在猎猎招展的党旗之间。在我院建党100周年‘七一’表彰大会现场，87岁的儿科退休医师陈恂恂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表彰会上，记者在采访这位老党员的时候，她不无自豪的说：“我们一家三代附二人，4人都是共产党员。”文章中还详细介绍了她家从自己到儿子，再到孙女、孙婿，每当国家遇到大疫大灾之时，这个三代医者之家便秉承“身为党员冲锋在前”的红色家风，挺身而出于国家和人民最需要的一线。

尤其可贵的，文章里还登载了三代人合影于表彰会上的照片。照片中，儿子徐鲁白、孙女徐旻紧挨在老人左右，身披写有“光荣在党50年”红飘带的陈恂恂，炯炯有神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睿智与慈祥交织在一起的光芒。

看到这里，我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今天的陈恂恂，不就是当代的巾帼英雄吗？于是，大喜过望且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我，立即开始了联系文章作者的历程。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先后打了接近30个电话之后，终于联系上了该文作者栾晨曦先生，并急切的介绍了我的身份和寻找陈恂恂的目的，希望能尽快的联系到她。先生得知我的诉求后非常热心，并在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后，立即提供了陈恂恂儿子也在医院工作的信息。当晚10时左右，我在惴惴不安中收到了来自温州徐鲁白的微信。

徐鲁白是陈恂恂的儿子，时任温州医科大学二附院外科主任。说起自己的名字，他充满感情的说道：“我出生在温州，因为母亲的山东情节，于是名字中就取了山东的‘鲁’和温州别称白鹿城中的‘白’字，以纪念这段终生难忘的非凡经历”。他经常听母亲提到山东潍坊，提到在恩师蒯仰山身边学习的岁月，并说上世纪七十年代母亲曾路过潍坊找寻老师的足迹，但由于信息闭塞等种种原因，最后很遗憾无果而返。电话中他告诉我，如果母亲得知我在找寻她的消息，定会非常开心。

之后，徐鲁白又发来了一些陈恂恂珍藏的老照片，其中，她与蒯仰山夫妇的合影非常珍贵。这也是我收集整理蒯氏儿科文献资料以来，第一次看到蒯仰山夫人徐凌霞女士的照片。果然，确如老潍县资料中介绍的那样，夫人属于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皮肤白皙稍显丰腴，五官标致楚楚动人，颇具大家闺秀之姿。同时，这些发黄的老照片也让我的思绪穿越到六七十年之前，脑海中浮现出蒯仰山——一位身材高挑，气质脱俗，冬穿中式长袍，夏穿杭纺马褂，头戴礼帽，佩一副金丝眼镜的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手拄嵌银手杖前往行医路上的生动景象……

蒯仰山师徒合影（前排左起：蒯仰山夫人徐凌霞、蒯仰山；后排左起：王玉佩、陈恂恂）

从此，我便经常与陈恂恂老人在电话中交谈，听她深情的回忆、讲述那些她师从蒯仰山的故事以及蒯氏中医儿科治病救人的传奇经历。尤其是得知她也在时不时的整理蒯仰山老师单方、验方的消息后，令我大为感动。

在邀约她有机会来潍故地重游的同时，陈恂恂老师也向我发出了相会白鹿城的邀请，我非常高兴的接受了她的邀约。于是，恰逢今春疫情解封之际，我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到那心仪已久的白鹿衔花跨城而过，所到之处皆鸟语花香,祥云腾飞的古城，去拜访敬爱的陈恂恂老师。

4月13日，我起了个大早，从青岛胶东机场直飞一千公里之外的温州。下机后，前来接我的徐鲁白主任和其三弟告诉我，母亲得知你要来的消息后，昨晚激动的彻夜未眠。

当来到家中拜见陈老师时，我们就像久未相见的亲人，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全无陌生感。于是，陈恂恂在蒯氏儿科第四代、第五代传人相聚白鹿城的氛围中，开启了记忆的闸门:“我1935 年出生于浙江温州。1949 年底温州解放后被温州瓯海医院招收为卫生学员。1951年参军，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23军68师204团卫生队卫生员。1953 年随军调防到山东潍坊，并根据组织安排来到原昌潍专区人民医院儿科实习。在实习期间按照国家政策就地转业。1955年恰逢有西医学中医的机会，当时时任昌潍专区人民医院儿科主任的刘兰芳非常爱才惜才，经刘主任推荐、组织批准，我来到了潍坊市中医院，跟师蒯仰山学习中医儿科，作为他的第一位弟子开启了自己的中医学习之旅。那时白天接诊病人非常多，时间非常紧张，为了带好学生，老师基本上都是早上 6 点多就到医院给我传授中医儿科理论及临床经验，从经方、验方到典型医案，从小儿水肿、疳证、腹泻、惊风到肺炎咳嗽，老师都悉心教授。尤其是老师临证问疾，善于抓住主症，详辨舌脉，思路清晰，辨证准确，因证立法，因法处方，因方遣药，随症加减，理法方药，丝丝入扣的高超技艺，使一般的病症基本服用两三副药就痊愈。”

1959年潍坊市中医院儿科部分人员合影（第二排左起第二位：陈恂恂、蒯仰山、谭剑业）

陈恂恂还激动的告诉我：“在蒯师的影响下，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我的坚定信念，这个梦想终于在 1956 年我21岁时实现了。更令我欣喜的是，自己竟然有幸与蒯师同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的那份激动、那份荣耀，至今难忘。在跟师学习期间，因长期在军队工作积劳成疾，自幼体弱的我出现腿肿、膝关节痛、不能行走的症状，不得不住进了医院。之后，独自身处异乡的我在组织的关怀下返回温州老家休养。同年，经组织协调，调回到瓯海医院（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前身），从事小儿科中西医诊疗工作。在温工作期间又得到浙南名医金慎之老先生的悉心指导和点拨，使我能融南北中医技法为温州患儿治疗。1976 年我被组织派往北京儿童医院进修一年，更系统、熟练地掌握了现代西医儿科和传统中医儿科的治疗方法。”

交谈中，老人家虽已年近九旬，但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许多往事都在她的记忆中一一重现。陈恂恂回忆了当年诊疗一例儿童中毒性菌痢的情形。那是一位在高热不退，兼见便下脓血，在他院经西医抗感染补液治疗效果基本无效的患儿。于是，托人辗转找到她后，陈恂恂便选用蒯仰山常用的葛根芩连汤加减治疗，只用一副药便让久治不愈的孩子高烧退去，便血不再，脱水纠正，可见药到病除，疗效显著。

在临症治疗中，每每遇到西医治疗效果不好的病例，陈恂恂老师便经常用蒯师曾经用过的经方、验方相结合治疗。久而久之，她的名声也像当年的蒯仰山在潍坊那样火得一塌糊涂，被誉为温州儿科中西结合诊疗的拓荒者之一。

两天的相逢虽然短暂，但老人家对第二故乡潍坊的那份思念深深打动着我，徐鲁白说：“母亲把你当成了来自山东的娘家人，你的白鹿城之行让她焕发了青春”。

启程的时间到了，当挥手与老人告别时，那份无以言表的不舍，令我热泪盈眶。

                                                                              刘南萍

2023年9月15日于鸢都

潍坊蒯氏儿科历经百年，传承5代，先后走出了被誉为“小蒯先生”的蒯仰山、“全国名中医、厅长郎中”张奇文、“鸢都小儿谭”谭剑业、“山东名中医药专家”刘南萍等诸多名师，可谓蒯氏儿科悬壶济世，薪尽火传根深叶茂。今天，蒯氏中医儿科这一重大中医课题，又跻身于齐鲁医派中医学术流派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的工程之列，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果。我们相信，有陈恂恂等一代代传人的继往开来，蒯氏儿科这一值得潍坊人骄傲的品牌瑰宝，必将在中国医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且永远的奇光闪烁，灵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