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咖体验金牛 | 吴克敬：寻“牛”记

文化 2024-11-01 16:28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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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载于《作家文摘》2780期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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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牛”记

文 | 吴克敬

米仓道、荔枝道、褒斜道、子午道、傥骆道、金牛道……风先生叨咕起连通秦蜀的道路来，如数家珍。

从历史深处走来的风先生，风行无羁，天下有名无名的山川他全走过了，天下有名无名的江河他是也全走过了……我受邀成都市金牛区采风，在家里收拾行囊，风先生即鼓励我，文字地为“金牛”插上一对腾飞的翅膀。

成都当代影像馆

但我有那样的能力吗？犯愁了的我，冲着风先生嫣然一笑，欲望借助他的能力，帮助我御风而行，去往蜀地寻找那头金色的“牛”。

从西安出发，去往成都市的高铁，用风先生的话说，勘察时依凭的就是当年金牛道的线路，伴随着我的风先生，给我普及起了金牛区的历史和现实情况，使我预知道位于成都市西北部的金牛区，其地不仅钟灵毓秀，还又人杰地灵，他们创建出了无数古迹神话，以及许多现实佳话。风先生给我说得来劲，说着还就吟诵出两句流传深广的诗句来：

秦开蜀道置金牛，汉水元通星汉流。

成都永陵博物馆

我听得明白，这是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中的句子，其说即与“金牛”的历史故事相关联……战国时的秦国，觊觎蜀地的富饶，欲望穿越千里秦塞，却又畏难山路的险阻，便在秦王的谋划下，派出使臣，传话给蜀王，要送他一头“日粪千金”的金牛。着人放话给蜀王的秦王是谁呢？而接受了秦王放话的蜀王又是谁呢？

好奇的我，因之问了风先生了。然而无所不知的风先生，在我问了他后，对这件事却也糊涂得愣怔着一双眼睛，虚弱得一个屁股墩坐了下去。刚坐下去，复又弹跳起来，疾风般给了我一耳脖子。风先生吼叫我什么事都爱敲掉砂锅底儿，问个透，看个穿。

风先生看我被他吼叫得涨红了的耳脖子，倏忽又心痛起了我，收住了他一时而生的暴脾气，温柔地说世间的传说多去了，你信其有，他就有；你信其无，他就没有……

重玄书院

风先生说了，“日粪千金”的一头金牛，蜀王没有不接受秦王好意的道理，对开山凿谷，修筑道路很有办法的蜀王，旨令五丁力士，于巴山、秦岭之间，开凿通了一条山道，他迎接来了金牛的同时，还迎来了秦国的万千铁骑，于是蜀地融合成了秦壤……这样一条融合秦蜀文化经济的原始通道，传说到了后来，就被传说成了“金牛道”。

入蜀来的那头金牛，没能满足蜀王的希望，摇身一变，居然是了一头石牛。

失望的蜀王该作何处理呢？他没有别的办法，就只厌弃地搁置在了如今的金牛坝……风先生不人云亦云，他自有自己的见解。他说金牛道的开凿，秦王阴谋论是一种说法，但不能排除秦王与蜀王，书信往来，共谋修筑连通秦岭内外交通的可能。为了证明自己的论述，风先生又举例修筑好金牛道以来，蜀地与秦地，互通商贸，交流文化，极大地提高了两地经济文化的融通与发展，对民族一统的建立，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蜀道通衢园

迎接采风人的晚宴，我与风先生没有赶得上，可是接下来的一餐火锅宴，让决计前来金牛区“寻”牛的我，倒是颇多收获。一头牛样的陶瓷餐盘，盛放着切成片儿，刮成卷儿的牛肉，端上餐桌来了，众人举箸，搛了肉片、肉卷，往沸腾的火锅汤料里涮了。我如众人一般，是也涮了呢……我们涮得高兴，吃得开心的时候，风先生砸吧着嘴，欲望也能叼上一片一卷的牛肉吃了。他没有吃得着，这就生气地鼓风吹来，吹动汤锅上的热气，扑到我的脸面上，呛得我停箸回头大咳，风先生见状逮住我的鼻头，拧着说我了。

风先生说：你不是来寻牛的吗？

风先生说：你寻找的牛，就在火锅里被你唰着哩！

风先生太好玩儿了，他此前赞誉金牛道是中国最早的一条“国家级高速公路”。此刻吃着火锅，却说我要寻找的“牛”就涮在火锅里。蜀地人好吃、会吃，别说识见不多的我，便是识见丰富的风先生，佩服得也是五体投地。《金牛的万千气象》是部版本精巧的书，列举的吃喝百种千样，我熟识的就有麻婆豆腐、夫妻肺片、麻辣兔头、担担面、龙抄手、肥肠粉、冒菜、钵钵鸡等，嘴馋眼拙的我，掰开书来看，数上一页又一页，怎么都数不过来，难怪秦地的人说，“老不出关，少不入川”，老年人出关去，可能的结果是把自己埋骨关外；而少年入蜀来，好吃好喝就在蜀地安家了。

蜀人为了嘴而说的两句话，是很豪迈的呢。什么“入蜀来的兔子，别想活着走出四川”；还说“入蜀来的牛，与兔子一般也别想活着走出四川”。

风先生说：金牛从秦川牛而来，金牛变成了石牛，因缘际会，石牛到了今天，复又变成了金牛。

工人村社区

智慧的金牛人，既有把石牛变金牛的理想，也有把石牛变金牛的能力，他们矢志不渝，砥砺前行，为石牛变金牛谱写了一曲又一曲动人心魄、炫人眼目的华章……知其情、感其怀的风先生，特别尊崇他们的举动，他引导着我向驷马桥街道工人村社区走来了，远远看去，那里没有太高的楼，没有太宽的街，但却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很是热闹。我兴致勃勃地走进去，阻挡住我眼睛的，是红砖青砖筑垒来的楼墙，白色的勾缝十分清晰，突出了墙面上镶嵌着的窄窄的窗。对建筑风格颇有兴趣的我，一眼识得，那样的多层楼房，该就是前苏联的设计了。风先生说那些建筑，真就是建国初期，为援建我国的苏联专家建设的呢。傍着那许多建筑的，还有一栋一栋水涮石墙面的多层建筑，对此，我不需要风先生证实，即能肯定，它们比红砖青砖的建筑年少了许多，为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建筑师设计建造的。偏是这样一大片的旧建筑，旧街区，被匠心独运的金牛人，打造成了游客，特别是青年游客来金牛打卡的一处网红地。

旧时的楼房，焕发出的青春气息，让年老的我打卡其中，先就进了一家木作手工作坊，接着又进了一家城市照相馆，一家会客小筑和一家时光书屋。

留声记·1982

感情之于图书，用风先生的话说，是读书人挂扯在心尖上的爱。在这处小小的书屋里，我正心怯怯伸手触摸着书架子上排列整齐的图书时，即听闻风先生把阿根廷盲人作家博尔赫斯说过的一段话，对着我的耳朵，风鸣般说了出来，“如果有天堂，图书馆就是天堂的模样”。我听得笑了，顺手还就把书架子上的一本书抽出来，拿在手上翻了……我随意地翻来，心头蓦地涌动出一股烫烫地热潮，有一句话，一字字地跃动在了我的舌尖上，我说给了风先生：

书，亦砖亦瓦，翻开来是两片瓦，合起来是一块砖，建极人类精神的天堂。

天府艺术公园

听我说出这句话来，风先生不能自禁地蹦了一个高，夸我有悟性。夸赞着我的风先生，因之还就紧随我说的话，补充地说图书店天堂里，没有假话、空话、大话的立足地，可能的情况是，假、大、空的话也会以图书的模样，混迹图书馆的天堂里来，但请放心，图书的天堂有位辨识假、大、空的管理员，那位管理员名叫时间，或迟或早，时间自会把假、大、空的话本，踢出图书馆的天堂来，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放眼金牛，到处都有那样的小书屋，但最集中，也最豪华的还是要数“天府艺术公园”里的那座图书馆了呢。这里不仅有图书馆，还有美术馆和艺术馆，此外更有养老中心、综合运动场、川剧艺术社等……吃罢晚上的火锅，风先生扯着我的袖口，风行去了那里，我要说，夜色中的天府艺术公园，比白天好看了许多，彩灯闪烁，光焰灼目，各具功能的场馆，竞相媲美，不仅吸引着熙熙攘攘地金牛人，而还吸引着慕名而来的外地人。

天府艺术公园图书馆

人潮如织，我和风先生游走其中，风先生有话给我说，而我也有话给风先生说。我说：这该是金牛人金色的会客厅了呢！风先生肯定着我的说词。他说：是金牛的金色文旅高地！兴之所至，我倏忽还就凑了句联语的上阕：

金牛生金金金金；

风先生很是机敏和着我对出了联语的下阕：

金牛最牛牛牛牛。

作者简介

吴克敬，著名作家，现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安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出版多部作品，中篇小说《手铐上的蓝花花》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

责编：尹子

审校：娜拉

终审：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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