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袭来,你说
“爱荷华”
从此小城荷花盛开
作家诗人如约而至
鹿群不请自来
感情用事总能成事
心血来潮诗文如潮
山上红楼誉满全球
众人屏息,用文学的节奏
听窗外鹿鸣呦呦
这里语言不是障碍
仇恨可以消解
在响亮的笑声里
从文学的角度
看玻璃上鹿影徘徊
安格尔走后,鹿不再来
聂老师谢幕,荷花不开
明月不照
故人不归
寂寞红楼
华苓老师给我写信是邀请我去爱荷华参加她的国际写作计划。第一封信收到后,我托辞婉拒了。其实也不是我托辞,那些日子的确比较忙。另外最重要的是那几年睡眠不好,出国后时差一乱,好些天倒不过来。
然后就去签证。美国驻中国大使馆那一次拒签了我,理由是我不懂英语。我立即给华苓老师发邮件,说拒签的事,并说我正好可以不去了。我同时又给使馆发了一封传真,驳斥他们拒签我的理由。我说难道你们从美国来中国的人都懂中文吗?大使馆当然不会理睬我。
拿到签证后,我去买了几本供旅游者使用的简易英语小册子,同时买了“快译通”之类的小机器,当然,这又是老故事重演。英语当然是可以学会的,但可惜我不能坚持。直到现在,年过花甲,依然还会有学点英语的想法,但这些想法也仅仅是想法,不可能落到实处了。
实际上我的焦虑是多余的,飞机没有因为我不懂英语而不让登,乘务员分盒饭时也没把我落下。入海关时,把邀请信和华苓老师的“护身符”往海关官员面前一摊,他看都没看就把我放进去了。
在爱荷华的两周时间里,我记忆最深的是去华苓老师家吃晚饭。人少时上海三位我一位,人多时满屋都是人。2008年夏天华苓老师来京发布她的新书《三生三世》时,我写了一首打油诗送给她:“华苓红楼开夜宴,四个馋虫尽开颜。叽叽喳喳陈丹燕,嘟嘟囔囔管莫言。开瓶倒酒小唐颖,刷锅洗碗老张献。更有一群梅花鹿,隔窗频频劝加餐。”大概是这些词儿,事过7年,记不太清楚了。
华苓老师还带我去她的好几位朋友家吃过饭,还带我去过离爱荷华城不远的一个“德国小镇”吃过牛排。那些善良的面孔和精美的饭菜,有时会被我突然回忆起来,仿佛刚刚见过刚刚吃过。
2014年11月,我与女儿从波士顿飞芝加哥又从芝加哥转飞爱荷华,一出机场就看到华苓老师瘦弱的身影。
华苓老师让我和女儿住在她家,18日来,21日离开。早饭都在家里吃,午饭和晚饭出去吃。上次来华苓老师自己开车,开快车,上山时那个急转弯不减速,有几分惊险。这次,华苓老师不开车了。出门时,要么是请国际写作计划的娜塔莎开,要么就叫出租车。小楼内摆设依旧,但那群鹿不来了。
那几日爱荷华下了大雪,天气寒冷,华苓老师用旧报纸引燃了壁炉里的干柴,火苗跳动,热量散发出来,客厅里十分温暖。我和女儿喝着茶,听华苓老师讲一些往事,讲到高兴处,她还是像当年那样大笑,但笑声的确不如从前响亮了。我们一直不提她的年龄,但她不时地提到自己的年龄。一个即将满九十岁的人,经历了多少事,见证了多少事,创造了多少奇迹,又帮助别人创造了多少奇迹,犹如大河,波澜壮阔,即将汇入大海前,变得那么宽广安详。
回国那天,华苓老师非要到机场送我们。天不亮就起身,一路上没遇到一辆车,到爱荷华机场时,红日初升,照耀着皑皑白雪,冷得真美。华苓老师站在无声的寂寞的辉煌的冷里,挥手与我们告别。她穿了一件很薄的风衣,竟然没穿袜子。我问她为什么不穿袜子,她说:“不冷啊。”
再见,华苓老师!九十刚过,百岁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