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 李菲儿
审校 | 格里菲斯
随着美国大选的尘埃落定,美国和世界都将重新迎来特朗普时代,而这次跟前一次的不同在于,整个体系性的背景都发生了变化,使得整个市场根本看不清未来的主导方向,这里面所有的问题,并不是显而易见的,如何抽丝剥茧的看清方向和揪出悖论,是更好的理解此轮特朗普内外冲击波的关键。当然,我这里的讨论依然属于完全的瞎扯闲聊,供大家打发空闲时间。
这次特朗普当选的背景是显性的,但同时又完全被市场的关注方向给带偏了,也就是把最特殊的,需要关注的点给忽略和遗忘了。
首先,上一次特朗普竞选的时候,只有少数一些精英在公开支持,更多的硅谷、华尔街精英和各类富豪,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支持特朗普,而这次完全不同,不仅有马斯克等的公开助选,还有从硅谷、华尔街到好莱坞等等一系列富豪和精英的公开支持。
如果说上一轮很多精英和富豪是隐性的,只有投票的时候默默支持,这一次变成了大张旗鼓的支持。也就是美国其实真正进入了精英内部治国的“分裂”时代(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其次,这次大选背后的经济和社会逻辑并不不支持迫切性变革。什么意思呢,比如上一轮竞选的时候,如果不是基于“新冠”流行这一重大的公共危机事件,民主党可能无法在中期选举中获胜,特朗普很大的概率会连任。因此说,除非出现了巨大的社会性变革需求,或者说经济等层面的巨大危机,否则中期选举一般情况下会更有利于执政党。
这次如果我们仔细去看,美国经济实际上复苏明显,股市持续创出新高,通胀等水平已经趋于合理,失业率也并不高,美国各类企业的利润持续创出新高,国际市场也并没有出现更大的对美国不利的趋势。
很多人觉得移民问题成了竞选的焦点,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利益问题,并不是竞选层面的“硬伤”问题,共和党可以收紧移民,民主党也可以,共和党可以建墙,民主党也可以,只是一条政策出台与否的问题,跟解决其他类似通胀、失业、企业利润、股市表现等等复杂经济问题比起来,移民这种完全可以靠出一条政策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出个文件盖个章的事,但问题是民主党为什么不出呢?而且宁愿失掉大选,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个更加复杂的系统利益架构问题,宁可因此失掉大选,也很难在这一问题上出台极端政策。
我这里不是说美国没有移民问题,更好的管控非法移民等,是每个国家都应该做的事情,我这里要表达的意思是,这次真正让民主党败北的在说辞上难以解决的现实性经济背景,都不成立,因为没有重大危机。这就好比说,上一轮特朗普任期内,移民也收紧了,边境墙也建了,但中期选举依然输给了民主党,因为当时无法更好的解决“新冠”危机,而这次没有类似“新冠”危机这样的极端状况。请注意,我说的是中期选举。
好,这就要说到第三个大背景。
我此前也一直在这方面进行瞎思考,写过很多瞎讨论的文章,这里再稍微说一下,就是美国整个经济中心南移带动的权力中心南移(导致的各类问题)。如果把这个背景考虑进去了,所有这次大选的问题就非常清晰和好理解了。包括马斯克等科技和制造业巨头的南迁,也包括南部边界移民问题等导致的争议等等,当整个美国的经济资源向南部迁移的时候,其该地区的话语权和权力表达就会非常容易受到大家关注,从而形成整个国家的“问题”共识。
其实类似中部内陆等地区的衰落和失业等,不是一天两天了,墨西哥边境的毒品和移民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其实当美国的整个经济重心在西海岸(朝亚洲这边,包括硅谷、西雅图等)和纽约、宾夕法尼亚等西海岸(朝着欧洲,美国最早的工业和金融、教育等权力核心地区)周围的时候,这些问题都没有成为主流问题,而等到整个经济中心南迁带动的权力中心南移的时候,这些问题全部成了整个美国的主流问题,因此大家去看,这次投票就更明显了,东海岸三个州,以及西海岸原始欧洲移民区的几个州,都投了民主党,而整个南部和中部几乎全部都是共和党。
这也是为什么特朗普的传统能源复兴政策和放松环保的政策,明明不符合马斯克的整个方向,但马斯克依然全力支持特朗普的其中重要原因。因为如果大家去看,马斯克鄙视东海岸的华尔街资本(以前经常跟资本方吵架),同时又受不了西海岸硅谷,也就是加州的对制造业等不友好的政策等。当然说关于变性等问题,这个其实并不能解释马斯克整个创意产业南迁的问题(比德州等保守的中北部地区有的是),因为几乎所有高科技公司,都见过非常奇葩的人(乔布斯的接任者库克就公开宣布出柜等),不支持的话旗帜鲜明的反对就好了,并不能成为当下如此深度参与特朗普竞选等事件的理由,而只有整个经济资源的南迁和南部权力影响的崛起能解释这件事。
第四个大背景也非常关键。
我之前也瞎闲聊过一个问题,就是目前整个西方崛起的一种新的经济社会发展思潮,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是阿根廷的变革,米莱上台后对阿根廷采取的一系列“哈耶克”主义措施。包括大量裁减政府机构,包括完全自由市场等。
如果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就应该能看到此前米莱和马斯克、特朗普等之间的持续互动,这里面不仅仅是关于投资和产业等经济问题,更主要的一个逻辑在于,这是一次重大的西方经济发展思潮式转变。
当整个发达国家经济增长陷入停滞,当全球多极化体系开始推进,当美国等,或者说阿根廷这种白人完全主导的国家,开始觉得没有绝对优势和发展优越感的时候,整个从发展体系层面进行变革的动力会重新启动,而这一次是更加极端的“市场”主义。很多人觉得特朗普上台会放松“意识形态”问题,其实恰恰相反,大家去看看阿根廷米莱,把不太支持以色列的外交部长直接就解雇了,白人主义、资本主义、自由主义、小政府主义、宗教主义(清教和犹太教)全部合到一起了。
基于此,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马斯克要改革美国政府,要大幅裁撤联邦机构,要断崖式缩减联邦开支,其寻求的新政府职务也是这个。相当于是把米莱版的政策搬到美国。
说完了以上四个大的背景,我们再讨论一下,包括马斯克等的改革政策,是否能实现,这里面存在着哪些悖论。
先说关于缩减政府开支这个问题,如果细化的去看,美国的政府开支基于两块,一个是联邦政府开支,这里面主要是由发行国债来维持,税收只能占到一半还不到。另一个是州政府,其实美国的州政府主要的收入也是靠卖大房子(别墅等)之后,收的房产税(主要),很难有更多的新增收入来源(除非是旅游和产业迁移的变动等),而且收入和支出是动态调整的,税收多了就多雇员,税收少了连警察都会变少。所以说,马斯克现在要改革的主要是联邦政府的财政体系,而不是州的,因为州的体系本身就是动态的自我调整的,不是持续一边倒的。只有联邦政府的支出是单边走向的越来越大的,从而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联邦政府太大了,需要改革。
好,这里面的悖论就出现了。当然,我并不是说美国的联邦财政不需要优化,而是说,马斯克的逻辑可能是完全错误的,而且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大家先别着急反驳,听我慢慢扯。
马斯克在公司有效运作,也就是招纳优秀人才和改革“裁员”这件事情上,确实很有一套,自从收购了推特之后,把80%的员工都裁掉了,但公司竟然还在正常运作(不过收入也暴跌),这就给其传输了一种错觉,认为政府也是可以如此运作的。
其实大家没有搞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公司的所有举措,包括裁员和缩减开支等成本,是由社会和国家来承担的,而站在国家的角度,如果国家层面要缩减开支,谁来消化其副作用呢?
更主要的是,美国联邦开支实际上是基于美国的国际管理架构,是一种产出远大于投入的隐性收益,如果美国硬要实现财政盈余,要让国债规模缩减,那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美国首先要成为一个贸易顺差国家(否则财政税收受限),那请问,美元如何输出呢?也就是美国如果出口大于进口,全世界用什么货币去买美国的商品和服务呢?美元还能在全世界流通吗?美国好不容易打造好的整个全球金融、货币、定价、管控、制裁等系统,还能有用吗?因此说,美国的巨额国债和财政赤字,体现在美元这个特殊商品的“出口”盈余上,美国所有的贸易逆差和财政赤字,都可以用出口美元来平衡,这一点马斯克或许很难理解?
如果美国国债规模缩减,意味着美国整个的全球性支出会大幅缩减,美国维持全球军事和渗透体系,以及各种干预体系的资金就会缩减,如果这些方面缩减带来的全球利益损失很难直接看得见,那我们再说另一个问题,就是当美元输出到全世界的时候,如果没有美国国债,各国手上的存量美元,该如何处理呢?如果不买美国国债,美国如何跟这些贸易国进行经济和资产上面的绑定呢?如何通过更多的发债逻辑,来稀释存量国债价值呢,那基于美元和美债的全球类税收体系不就失效了?
还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美元会越来越值钱,意味着总有一天全世界会买空美国(美元会呈现严重的通货紧缩),而不是回流美国。所以说,美国联邦政府的支出,是基于美国的全球架构,如果没有想好整个美元和其金融、军事、影响力等等层面的收缩,单独改革联邦政府的某个机构或单项支出什么的,可能会适得其反,当然,全球也要做好一些风险准备。要知道美国上个月贸易逆差再创历史新高,达到了接近900亿美元,但同时美国的资本市场创出新高,马斯克本人的身价暴增千亿美元,又可以随便炸火箭来锻炼发射技术了,这说明什么?
我再说一下第二个悖论,就是错误的理解“哈耶克”主义导致的经济贸易问题。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信息,就是最近欧洲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家西班牙,爆发了洪涝灾害,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这里面确实有历史性的降雨关系,但更值得关注的点在于,大部分发达国家,在基础设施,也就是防天灾等方面,能力都是非常强的,比如什么德国英国的排水系统,比如什么日本的抗地震建筑,荷兰的防海水侵蚀系统等等,西班牙作为欧洲非常重要的一个基础设施建设强国,由于其地形也较为复杂,一直非常重视这方面的更新换代,但自2009年美国经济危机之后(导致全球经济危机和而后的欧债危机),整个西班牙等的很多基础设施投资都停滞了,GDP截止目前都还没有回归到2009年的水平。
我可以再给大家做个瞎预测,随着全球经济的低迷,随着投资的缺乏,很多发达国家在预防自然灾害等层面,都会暴露出整个体系的老化和缺乏更新带来的危机,而这里还不包括基础投资在带动未来发展层面的未知性损失,相当于既损失了存量,又失去了增量。
说这个什么意思呢,国家规划投资和纯企业的规划投资是完全不同的背景和思考体系,企业的逻辑是哪里成本低、效率高、税收优惠、人才储备足就往那里投资,而国家的考虑是,哪里落后,哪里有发展潜力,哪里各类灾害的风险比较大,哪里容易激发创新体系,哪里可以带动整个内外经济贸易体系等等,很多时候恰恰跟企业的投资逻辑是相反的。
按照马斯克、米莱等的哈耶克思考和建设路径,意味着只要是衰落的地方,财政效率低的地方,也就是无法收回显性成本的地方,都是可以削减财政和投资的,都是可以裁撤整个部门的。那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未来美国和阿根廷等的投资,不仅完全靠企业主导,而且所有的建设,都会向某一个特定的方向不可逆的集中。
具体到美国来说,假设德州和佛州为代表的美国未来经济和权力资源的新的聚集区,能够重新引领自五大湖和纽约地区、加州和硅谷地区之后,美国新的一极,那可能也是一种选择,但这恰恰“需要”美国内陆地区的进一步衰落,因为人口和产业资源会不可避免的向南部聚集区进一步的集中,否则就得放开移民,让墨西哥等拉美劳动力进入南部,这又是美国目前讨论激烈的移民问题所在,这就是新的悖论。
第三个悖论是,美国的内部产业和国际竞争的悖论。
特朗普当选之后,久未露面的德州石油大亨家族布什家族,尤其是前美国总统小布什夫妇表示对特朗普的支持。这里面有一个隐含的信息是,特朗普将全面放开德州和墨西哥湾等地区的石油开采,美国将进入到历史罕见的传统能源产业阶段,同时要加大力度保护美国的几个传统汽车生产企业。
为什么这也是一个悖论呢,原因是全球的新能源化是大势所趋,传统汽车和能源产业,作为基础设施和存量价值的逻辑是成立的,但早已不再是刺激新兴产业和技术的主要来源,反而固化了存量技术和利益体系对新兴领域的掣肘(相对来说,并非绝对,传统能源是能源安全的重要基础,传统能源对未来新技术的刺激可能表现在材料和新用途方向)。
更重要的是,当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传统能源供应国,意味着美国更有确定的意愿,让中东战火不停,这样中东的石油生产受限,同时还能稳定油价,所以当下大家看到的,说特朗普会刺激钻探等,油价会持续下跌,这个可能只是暂时的,因为美国不会给世界卖便宜的东西,美国只会买便宜的东西。
而更为关键的点是,当美国成为传统能源最大出口国的时候,就会阻止整个全球绿色能源的转型,其影响力是巨大的,包括对欧洲的影响,也就是说美国更需要俄乌冲突来阻止俄罗斯的传统能源进入欧洲了,因为美国要做最大的出口商。因此说,表面上结束俄乌冲突这类的说辞,是否真正符合美国的能源复兴战略,是值得质疑的,这更是一种悖论。
基于传统能源复兴来理解未来特朗普政府对中东和欧洲的政策,大概率是助推拱火,而不是熄火停战,对以色列的支持可能会更大胆。除了这些悖论,另一个高科技的方向值得关注,特朗普前两天说欧盟只会给美国倾销消费品,什么电子产品和酒之类的,而美国的高质量软件和高端医疗设备什么的却遭到欧盟的打压等等。
从这个里面可以看出,如果说无形的全球性架构,比如美元、美债、金融定价结算等等,目前可能存在“错误”的理解和可操作性进行收缩之外,显性的美国软件和医疗设备之类的全球进出口和架构体系,可能是要进一步维持的,但这里面又出现了一个悖论,就是美国的软件和高端医疗设备,往往就会成为特朗普政府打击和制裁其他国家的贸易工具,这就使得其国际市场反而会激发出更多替代生产和技术迭代,而不是进一步的建立美国一家独大的国际市场的信任和份额。
至于大家比较关心的芯片产业,实际上可能会升级到另一个层面,就是人工智能的未来实现,无论是基于卫星的空天通讯网络和调度操作体系,还是渗透率越来越高的智能化生产,又或者是自动驾驶等等,都可能会把芯片需求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但芯片的问题,未来会成为基数和规划问题,这就好比说人口和人才之间的关系,当一个“产品”等成为普遍需求,就必须要有更大的基数。
比如当每一辆汽车都需要装上数百个芯片的时候,芯片就不仅仅是比赛谁能做得更小,而是谁能大规模生产;当整个社会的管理、计算、决策、货币等等体系,都需要算力来维持的时候,芯片又变成了一个存量、规模和安全等的系统性问题,因此说,英伟达在短短几年内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值公司,代表的并不是某一个点上的需求突破,而是整个科技和社会层面的整体性基础工具可能在转变,这里面如果硬要说一下中国,我觉得中国用生产规模的持续性来换取芯片算力层面的存量和技术增长是完全可以的。
其实还有很多层面是可以展开来瞎扯的,后面如果有机会再给大家闲聊,关于特朗普的时代冲击波,当下的很多市场反馈,实际上我个人觉得很多可能是相反的表达,也就是看上去对某个领域是利好,但实际上是利空;看上去是要反全球化,实际上是触发了对全球化的更大需求;看上去是要结束战争和冲突,但实际上对战争和冲突的内在需求反而加大了。
那最后还有什么可以强调的呢,这里面可以稍微提一句,就是特朗普冲击波在中美经济贸易和科技等层面的看法(瞎扯)。
由于中美都是超级体量的经济体,仅仅基于一个政策或一个态度等就能决定其未来的关系等,这种判断可能是没有太大的现实意义的,但如果是基于一种利益的再分配,也就是具体到产业和企业层面,可能得注意其政策细节,任何政策或贸易的变动,都会影响和打压很多企业,同样也会给另一些企业带来机会,这个不是绝对的。
而如果宏观的说中美经济贸易等问题,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长期的问题,假设确实中美存在某种竞争关系,那真正的决定因素,不是存量市场,不是过去的一个企业家或一项技术,不是过去某一个体系的方向或决策等,而是谁更能在未来激发出新的活力和增量,也就是中美谁更能让每一个社会个体都发挥出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在其他所有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未来的美国会不会诞生更多的马斯克,而未来的中国会不会诞生更多的任正非、雷军等等企业家(中美还有很多非常优秀的企业家,这里只是做个举例)。
当然,关于政府和市场的讨论,永远不会过时,只不过基于对发展惠及人群的目标,美国完全由企业主导的投资和产出计算模式,其方向一定是少数化的,因为这是一种残酷的资源聚集分配模式,其成立的关键是必须要持续的拔尖和引领,一旦创新放缓,也就是在全球获取超额利益的速度放缓,整个普通民众的生活就会迅速下降。而如果是基于惠及更多人群和全球体系的目标方式,就会使得整体的发展基数会上升,应对风险的能力会增加,当然就需要有政府和政府性企业的持续发挥。这就好比说,假设美国可以让墨西哥,以及拉美所有的国家都变成加拿大那么富裕,移民等问题自然就没有了。但无论如何,愿特朗普时代冲击波是对全球经济的触动,而非退化,世界早已进入了不可逆的多极化时代,全球化可能不会因为美国的内部变动而出现收缩,只可能以一种新的模式呈现或酝酿新的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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