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成烈 | 无定河畔阻击战

文摘 2025-01-04 05:50 内蒙古

云成烈 | 无定河畔阻击战

一九四七年春,蒋介石令胡宗南率三十万军队进犯陕甘宁边区。三月二十日,我军和中央机关主动撤离延安。蒋匪企图一举消灭党中央率领的机关和西北野战军,尔后由晋绥向晋察冀前进，妄想与山东进犯之敌会师在长城内外,把我军消灭在关内或赶出关外。这就是蒋介石在全面进攻失败后,改为两翼进攻的目的。我西北野战军仅有两万余人。在党中央、毛主席的英明领导和彭总、西北局的直接指挥下,转战数月,釆用“蘑菇”战术,消灭了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尤其是党中央率领机关,经常牵着胡匪的鼻子在陕北周旋。敌人多次想奇袭我中央机关,总未得逞。

我当时在西北军区直属的蒙汉支队一中队任副指导员。我们蒙汉支队从组建以来,就在陕甘宁边区北部由定边县至横山县千余公里的长城一线,担当保卫边区北部安全的光荣任务。全支队只有千余人马,对手却是西北马鸿逵匪部十万人,榆林邓宝珊部几万人,再加上当地的反动地主武装、土匪等,真感兵力不足。有时我们和数十倍于我们的敌人作战, 颇有些象三国时的诸葛亮一样,在长城一线唱“空城计”。我们每日神出鬼没地奔驰、奇袭在长城内外,敌人往往只看到我们的铁骑在草原沙漠上留下的足迹,但找不到我们的去向。

这年夏季,陝甘宁北部地区遭受大旱,人民生活本來很苦,再加之经常遭到敌人的侵扰破坏,更是其苦难言。我们不论在行军中或驻地,经常见到各地人民选出的代表长途跋涉找我们诉苦,请求我们为他们死难的亲人报仇雪恨。一次,我们应西乌审旗巴图湾人民的请求,严惩了奇玉山匪帮,傍晚正在欢庆胜利的时候,支队电台接到西北地区急电,令我支队于明晨五时前火速赶到靖边县张家畔无定河以东一线,占领阵地,组织防御,遏制马匪骑兵偷袭我总部的企图。

支队部来不及开会进行动员,就命令部队立即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张家畔进发。

夜幕低垂、星光灿烂,镰刀似的新月挂在长空,追随着我们这汹涌奔腾的铁骑。万籟俱寂的草原、荒漠,被嗒嗒的马蹄声主宰了:象倾盆的激雨,象进军的鼓点……巴图湾距张家畔二百多华里,限一夜赶到,确有困难;再加上部队打了一天仗,连晚饭也未来得及吃,在行军中困乏劳顿之状是可以想象的。经一夜马不停蹄的急行军,终于在翌日晨五时准时到达张家畔。战士们到了宿营地后,倒身就睡,干部们忙着察看地形、部署兵力、组织防御。

张家畔是靖边县的一个小镇,是一个交通要道。自西北塞外到陕北延安的一条车马大道就从这里经过。无定河在小镇东侧由西南向东北奔流而去。河西居民不足万人,大都经商。河东岸有一所四合大院的车马店,刚好卡住渡口,一出门就是渡口的道路。河上仅有一条能过一辆马车的小木桥。水深两米右右,没有渡口是难以徒涉的。我们中队奉命进驻河东车马店,沿河东岸组织设防,重点是卡住渡口。

我们刚看完地形,支队部派通讯员叫我和中队长贺福才同志去开会。会开得很短,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高平副支队长向全体干部传达了上级赋予我们支队的作战任务。当与会的同志正在认真研究讨论高副支队长的作战计划时,侦察排长陈建平同志突然进来报告:“马鸿逵匪部驻靖边县柠条梁的一个骑兵团纠集了一些反动地主武装, 正向张家畔进犯,先头部队距此地只有数里......‘’ 高副支队长听完后,很风趣地说:“这帮匪徒送货上门倒是很快呀,咱们力争全部接收!”高增培政委接着说:“你们立即回去准备战斗,在战斗中尽量抢修工事。这次作战任务十分艰巨,上级命令我们,只要有一个人在,就不能叫敌人通过无定河,你们要知道这次任务完成得好坏,直接关系到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危!”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我们中队附近枪声大作,会议当即结束。我和贺福才离开支队时,高副支队长又嘱咐说,你们的任务尤为艰巨,一定要完成任务。在万分困难的时候,我一定派人支援你们中队。我俩立即回答:“请支队长放心,只要我们在,敌人休想通过无定河!”

从支队部出来,一路上敌人的子弹不时地向我俩飞来。我们利用一些树木坟包等地场,躲过敌人的子弹,跑步跃进。我一边跑,一边思索一个问题:这次战斗为什么能和党中央、毛主席的安危有那么大的关系?清早一个战士说:他从一位老乡那里得知毛主席和中央机关就住在附近,并说那位老乡还看到过毛主席等等。当时我还以为传闻不足信。不过方才支队长的言谈话语,都透露出一种少有的庄重神色,由此我断定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驻地肯定距此不远。我更深感这次作战任务确实意义重大,必须打好。

我和贺福才同志由东边翻墙入院。正遇上鲁富业指挥战斗。他们已经把敌人妄想从行进间一举抢占渡口的企图粉碎了。这时,敌人又组织第二次向渡口冲击。我们立即组织战士进行反冲击,一阵手榴弹,把敌人的第二次冲击又打退了。敌人龟缩在河西沿岸,利用有利地形向我阵地猛烈射击。机抢班长雷明志面对火力猖獗的敌人怒不可遏,他跃出战壕用机枪猛烈扫向敌阵地,击毙了一些敌人,但因身体暴露,不幸中弹牺牲。雷班长的牺牲,又激起身边一排长秦子华同志的满腔怒火,他也跃出战壕,嘴里痛骂着敌人,同时用手中枪向那个射中雷班长的敌人猛烈射击,终于把那个敌人击倒在地,但秦子华同志也中弹阵亡了。我看到又有一些战士想跃出战壕去报复敌人,赶忙下令制止。这时,部队受伤人员在增加,每人的子弹也不多了,因此我们规定没有绝对把握不准随便射击。敌人向我们疯狂地射击了十几分钟,尔后又发起了第三次冲击。有些敌人还直起身来试探着向小木桥边冲去。这时,我正向对岸土寨子一个垛口处的敌机枪射击。这挺机枪居高临下,对我阵地一目了然,因而威胁最大。我一直“监视”着它,只要机枪一响,我就还他枪,因而这挺机枪换过几次射手和射击位置,始终没能发挥它的作用,对我阵地的威胁大大减弱。我继续监视着这挺机枪,通信员王存向我报告：“敌人又冲击了”。我向桥头方向望去,十几个亡命徒正在小桥上边射击边冲锋，我立即指挥王存等同志和我一起把枪口转向小桥,对桥上的顽敌一一“点名”,不消一分钟,就把这股匪徒都报销了。气急败坏的敌人又组织了二百余人,开始更加猛烈地冲击。少数人从小桥上冲,大多数人是涉水而冲,形势非常紧张。对此情况,贺福才同志当机立断,高声喊着:“同志们!上刺刀!进行反冲击!”当敌人快上岸时,我们全中队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去。经过一场激烈的白刃格斗,终于又把敌人打退了,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陈于岸上,漂在水中。我们抓住这个空隙,赶紧抢修工事,调整防御部署,救护伤员。支队部通信员石砭同志这时来向我们传达了支队首长的指示:“首长叫你们不惜牺牲一切,守住阵地。拖住敌人:就是胜利!靖边县大队正配合我们作战,他们已从南山向西运动,从敌人左翼包围;二大队准备从下游过河投入战斗……”我们叫石通信员转告首长,已经打退了敌人五次冲击,并向支队首长保证坚守阵地,完成任务。

焦灼的午日正照当头,浓烈的火药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战士们又饥又渴,坚守在战壕里,谁也不叫一声苦。大家所担心的只是子弹快打光了,每人只剩下几发。敌人仍然向我阵地不停地射击,我们还击却是寥寥无几。大概敌人估计知道我们这种情况,一些敌人竟狂妄地立起身来向我们射击。河对岸大寨子上的那挺机枪又从垛口处大胆地向我阵地猛烈扫射,使贺福才指挥的那段阵地上的同志抬不起头来。我和通信员王存,正在客店后面的菜园子小围墙下,这里既能隐蔽身体,又便于观察敌情。我用刺刀捅开一个小口拿过王存的枪向敌机枪射手的头部瞄准射击,只一枪就把这个匪徒打下墙去。不一会儿,敌机枪又从另一个垛口处向我们射击,我又一枪打掉了这个射手，战士们也纷纷选准自己的射击目标,弹不虚发,只数十枪就把敌人的气焰压了下去。

太阳偏西的时候,炊事员将米饭和菜汤送入了战壕。这对于又饥渴难熬之中的战士来说,可真是雪中送炭哪!同志们正大吃大嚼着,排长刘殿士向我报告:“你看,敌人又在寨墙南边集结了。”我扭头一看,敌人足有一百多人,队前站一个人,正指手划脚地训话,显然是个指挥官。我回头对刘排长说:“擒贼先擒王,你把那个当官的干掉!”刘排长边瞄准边骂道:“让这小子回老家去指手划脚!”枪音还没落,对面那个指挥官就倒地毙命了。这一着可引起了那伙敌人的一片骚乱,纷纷抱头乱跑,寻找隐蔽地形。这种混乱的阵势,正是我们射击的良机,我又下令:“刘排长,你们再打呀!老刘无可奈何地说:“打什么呀?方才是留着防身用的最后一颗子弹,也打光了。”其他战士看到这样的杀敌良机,也急得手痒,可惜都没有子弹了我当即命令刘排长:“通知大伙,准备用马刀、刺刀迎接敌人再次冲击!大家都予感到最困难的时刻即将到来,一个个磨拳擦掌,准备迎接严峻的考验......

突然,无定河下游支队部附近河两岸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战士们纷纷向那个方向翘首观望,原来是二大队和二、三支队及支队部的直属分队全部乘马冲过了河对岸,正在和敌人激战。我们阵地当面之敌一看不妙,立即收缩残部,准备撤退。在万分困难的时刻,支队首长果然派部队支援我们,使我们绝路逢生,化险为夷!我激动地高喊:“同志们冲啊!支队部、二大队已冲过河去了!咱们要抓住敌人,不要叫他们跑掉啊!”河西小镇上,敌人一面仓促抵抗,一面狼狈溃逃。我们不惜一切地向敌人猛冲过去。慌乱中的敌人没有抵抗十分钟,就马上溃逃了。随即贺福才指挥牵马人员过河。我们立即上马向敌人猛烈地追击,一直追击了数十华里,消灭了不少溃逃中的散兵游勇。正追击中听到支队部发出停止追击的号音,我们才回军返营,激烈的无定河阻击战胜利结束了。

第二天早饭后,支队部召开干部会议,高副支队长讲评了这次战斗的战况。紧接着高政委宣读了中央军委对我们全支队的嘉奖令,嘉奖令中说你们支队这场战斗打得很好,粉碎了敌人偷袭党中央和军委总部的阴谋。你们胜利而光荣地完成了保卫党中央、毛主席的任务,毛主席问你们好,并通令嘉奖你们全体指战员!希望你们继续努力:争取更大胜利。

当政委念完嘉奖令后,不少人问高政委:党中央、毛主席在哪里?高政委脸上充满自豪的微笑。他告诉大家,昨天党中央和毛主席就在我们东面的王家湾住。距我们这里只有十余华里。昨天我们战斗时,总部还常来电指挥呢!”大家听到这里都异口同声地说:请党中央和毛主席放心,只要我们在这里,任何敌人也别想从西而来袭击党中央、毛主席!大家还纷纷请求支队快给党中央发电报。这时,高政委又欢笑地透露;“党中央和毛主席昨晚已安全转移了”。

事隔多年,我在学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时,才知道,就在我们那次战斗前,毛主席在王家湾写了《关于西北战场的作战方针》、《蒋介石政府已处在全民的包围中》等具有历史意义的光辉文献。这时,我才进一步理解了我们那次阻击战的重要意义。

作者简介：

云成烈(1927—1993年)，蒙古族。蒙古名乌兰特木尔，土默特旗塔布子村人，1927年出身在土默特旗塔布村一个贫苦的蒙古族家庭中，1939年7月奔赴延安，先后在陕北公学，延安民族学院学习。1945年5月在内蒙古鄂托克旗情报站工作。

1946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文化教员、见习参谋、武工队长、指导员、支队参谋、骑兵第五师团政治部主任、宣传科副科长、团参谋长、副团长、内蒙古军区情报处副处长、赤峰市军分区副参谋长、副司令员、司令员、中共昭乌达盟委常委、全国五届人大代表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校军衔、解放三级勋章，同年被组织选派到南京军事学院情报系学习，1959年以优异的成绩本科毕业。1962年，晋升中校军衔，调入昭乌达盟军分区工作，1988年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立功勋荣誉章。1993年1月在赤峰市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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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尔多斯山羊

鄂尔多斯山羊，本土资深记者作家诗人，也擅长时评，分析经济形势，提供就业致富信息等。其作品接地气，为百姓代言，关心民生，深受老百姓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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